白二夫人是強忍着怒火,才沒有當街狠狠的給白幼琳幾個耳光的。
兩人來到街上已經一個多時辰了,雖是帶着為老壽星挑選賀禮的目的來逛街,但全程幾乎都是在為白幼琳買東西,禮物反倒是一點也沒有看過。
白幼琳好似出了籠的小鳥一般,逛起街來沒完沒了,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她一家店鋪接着一家店鋪的逛下去,專挑那些貴重的首飾買。無論多貴的東西,隻要喜歡就必須拿下,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買到最後,就連白二夫人都心疼銀子了,忍氣吞聲的好言相勸道:“你今天買的可不少了,就到此為止吧,花了這麼多的錢,你也該買的差不多了吧。”
白幼琳這會兒正掏出一張銀票買下一對兒嬌翠欲滴的翡翠耳環,其價格讓白二夫人肉疼不已。白幼琳冷冷的瞥了二嬸一眼,嘲諷道:“二嬸不記得我父親是如何交代你的了嗎?隻要我喜歡的就買下,不拘于什麼價錢。我花我父親的錢,怎麼二嬸倒是心疼起銀子來了,如果我沒記錯,我父親撥的錢是從我們長房的賬上出,沒花你們二房一分一毫吧,你管我買多少。”
白二夫人被白幼琳一通搶白,臉都漲紅了,她忍不住提醒道:“雖然是你們長房的銀子,我也要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花的實在是太多了。咱們白家可沒有金山銀山供你揮霍,你父親想向你賠不是,你也該有個度,别回頭因為花太多的銀子,回家後又被你父親罵上一頓,可就沒臉了。”
這番話不可謂不惡毒,至少聽到白幼琳的耳中是無比的刺耳的,宛如一記響亮的耳光打了下來,又讓她想起那晚父親的謾罵,以及養傷的這段日子裡父親的冷漠無情。
她明白那天晚上她被父親責罵的事肯定瞞不過存心看戲的二嬸,說不定二嬸也知道了父親對她多年的疼愛究竟是為了什麼,知道她不過是父親用來籠絡人心、聯姻世家的棋子。這個女人在得知真相後是不是大牙都要笑掉了,是不是在背地裡對她極盡嘲笑和落井下石?所以剛剛才故意說那樣的話來羞辱她?
如果是從前的白幼琳,怕是早就大發雷霆,當場和白二夫人吵起來了。不過她在看穿父親的真面目、在經曆了極度的失望從而最終心如死灰後,她已經不會再為了幾句嘲諷的話而憤怒了。她連這個家都放棄了,家裡面的人說了什麼,她又怎麼還會放在心上。
不過白幼琳為了不被二嬸煩着、能繼續買東西,還是需要回擊幾句的。她走到白二夫人身邊,低聲說道:“你少用我爹來吓唬我,我就是買再多的東西,他都得随着我。既然你知道我被我爹罵過,自然也該知道我馬上就要給四皇子做側妃了,連我爹都不敢在這種時候得罪我,你憑什麼敢?這些首飾說不定很快就要成為我的嫁妝了呢,當然要買的好一點多一點,否則嫁過去豈不是太寒酸了?”
白幼琳即将嫁與四皇子做側妃的事在白家已經不是秘密了,她并不介意傳的家中人人都知道。因為越是這樣,父親就會越相信她是真的願意跟了四皇子的,如此一來就會放松對她的警惕和管治,她便可以借口置辦嫁妝而買更多的東西,将來逃走時也能更順利。
白二夫人心下鄙夷,默默的在心裡幸災樂禍道:你确實是要嫁人了,隻不過嫁的卻不是四皇子。她強壓下怒火,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咱們這次出來是給你姑奶奶挑選壽禮的,可全程都是你在買東西,任務完不成我回去後如何交代?”
“那你就自己去買吧,你逛你的我逛我的,咱倆也别互相幹涉了。”白幼琳冷冷的丢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的就走,準備去下一家店繼續挑選。
白二夫人在心中将白幼琳罵了個狗血淋頭,但為了大計,她隻能忍着,忍氣吞聲的跟在白幼琳身後,冷笑着看着她一步步的邁入他們設好的陷阱中,暢快的默默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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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逛就是兩個多時辰,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白二夫人按照計劃行事,快步走到白幼琳身邊,提議道:“你就不累嗎?我腿都要斷了,咱們去前面那家茶樓喝口茶歇歇腳吧。”
逛了這麼久,白幼琳确實也累到不行了,她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下來,跟着白二夫人走進了茶樓。
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就是這麼一個舉動,葬送了她的一生。
這間茶樓算得上是定京城數一數二的奢華熱鬧場所,城中那些達官貴人都喜歡來這裡飲茶閑聊,白家的二位女眷自然也是這間茶樓的老顧客。
兩人剛邁入茶樓的門檻,眼尖的店小二馬上吆喝着湊了過來,先是打了個千兒,陪着笑臉招呼道:“白二夫人好,白姑娘好,二位許久沒來了,今日怎麼得空來光顧小店?來,裡面請。”
說話間,店小二就将兩人迎上了樓。一樓大廳散落着很多座位,其中大半都坐滿了,客人都是一般的富戶或者小吏的家眷,像白家這樣的豪門世家,自然是要請到二樓雅間落座的。
“确實許久沒來了,你們店裡最近又進了什麼新茶沒有?可有什麼新花樣?”白二夫人笑着問道。
“二位算是來着了,我們老闆前幾天剛從蜀中回來,帶回了那邊的特産茗茶,據說在當地非常的有名。來店裡嘗過的客人都贊不絕口,說口味清新淡雅、香氣宜人,味道和咱們定京飲慣的茶大不相同,頗有一番風味。這款茶最近在我們店裡賣的可好了,二位要不要嘗個鮮?”店小二迎着白二夫人和白幼琳去了二樓的一間雅室,推開室門将二人請了進去。
白二夫人落座後,也不問白幼琳的意見,馬上做主道:“那就上一壺來給我們嘗嘗鮮,若是好喝的話,我以後可要常來的。”
“您請好吧,味道美妙着呢,保證您喝過後贊不絕口。”店小二殷勤又大方的說道。
“你再看着上幾盤可口的點心。”白幼琳坐下後也開口吩咐道,逛了這麼久,她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店小二一一答應了下來,見兩位貴客再沒有别的吩咐,就先行離去給二人張羅着上茶了。
雅室并不算太大,但隻有白二夫人和白幼琳兩個人共處一室,頓時就顯得有些尴尬又詭異了。白幼琳不願意搭理白二夫人,自顧自的将剛剛買來的東西掏出來欣賞,一邊看還一邊估量着每一樣東西拿去當鋪典當的話可以值多少錢,她要将這些東西都帶走又需要準備幾個包囊。
雖然特意買的都是小巧又值錢的首飾,但白幼琳琢磨了一番後還是覺得如果都帶走的話,打包的行囊還是過大了,她一個人背着大行囊逃跑,會不會太引人注目?要不幹脆提前在酒樓裡開一間房,先将大部分值錢的東西轉移出去,她從家中逃走後再去取也不遲。
房間内一片靜谧,白幼琳邊查看買來的首飾邊規劃着逃跑計劃,根本連眼神都不給白二夫人一個。白二夫人也樂得清淨,默默的坐在那裡好像在欣賞自己的雙手,其實眼神總是不經意間就瞥向白幼琳。
她内心無比的忐忑也無比的激動,按照計劃她将白幼琳騙來了這間茶樓,就在剛剛上樓前,她在一樓的人群裡看到了喬裝打扮一番的十一皇子和葉靖琛,知道二人已經在此等候她們多時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人已就位,好戲就要開場了。
一想到待會兒将要發生的事,白二夫人就激動的渾身燥熱,瞥向白幼琳的眼神中也帶了幾分的快意和同情。
“白幼琳,你别怪二嬸狠心,都是你太能作,自己把路給走窄了。從小到大你就嚣張跋扈目中無人,絲毫不将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裡,就連那天在皇後的宮宴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你都敢對着我大呼小叫動手動腳的,完全不給我面子。所以今天我聯合外人算計你,實在是你咎由自取。”
茶水很快端上來,一同上桌的還有幾碟子香甜可口的糕點,白幼琳似是餓壞了,拿起糕點就吃,完全不知道招呼長輩先食,一點規矩也沒有。而白二夫人一反常态沒有發火,自顧自的喝着蜀中香茗,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看向白幼琳的眼神中卻大有深意。
幾塊糕點下肚,白幼琳吃的半飽了,這會兒才開始飲茶,雙眼看都不看白二夫人一眼,仿佛整間雅室裡隻有她自己一般,因此也就忽略了白二夫人眼睛裡濃的化不開的幸災樂禍。
也不知是不是茶水過燙的原因,白幼琳漸漸的覺得渾身發熱,仿佛又回到了酷暑時節,喝上幾口熱茶都渾身冒汗,可此時明明已經是深秋了,怎得天氣還會如此的炎熱?
白幼琳不敢再喝茶了,但身上的燥熱非但沒有減緩,反倒是越來越嚴重,她總感覺那股熱是從身體内部散發出來的,似乎與天氣無關,就好像她體内有一把熊熊燃燒的烈火,又好似她的血液都在沸騰燃燒。
怎麼會這樣,真是太奇怪了。白幼琳的神志漸漸開始模糊,身體越來越熱,腦子暈乎乎的,眼前的事物也越來越不清晰。她覺得口幹舌燥,想要喝下些涼涼的東西讓自己涼爽一些;她又覺得熱血沸騰渾身燥熱,恨不得……恨不得脫光衣服,才覺得痛快。
很快,白幼琳就快要失去意識,她隻覺得燥熱,身體裡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燒,一種從未體會過的異樣感控制了全身,四肢百骸都酸軟無力,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仿佛下一刻她就能飄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