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如蠟燭燃燒隻剩灰燼,可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如清晨最鮮豔的玫瑰,嬌豔欲滴。
他已是将死之人,還是不要在她心裡留下太重要的位置了。
他的錦書,是世界上最重情重義的傻姑娘,若她得知真相,必定會倔強地陪他走完最後一程,甚至會孑然一身,終生不嫁。
可那樣孤零零活在世上,太孤獨了。
“圓圓,我已經為你的一生做好了打算,這一生,你盡管去體驗各種未知,勇敢去愛就好。”
他會為她留下一筆不菲的遺産,終生都不會被物質束縛,一生都不會貧窮,一生都錦衣玉食。
“圓圓,我們兩個人,隻要有一個人能得償所願就可以了。”
……
得知方錦書結婚的那天,崔疏桐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被驚的劇烈咳嗽,“哇”地在醫院吐出一大灘血。
他從蘇清嘴裡得知,方錦書如今的男朋友就是當年寫信的那位筆友,張聲溫。
哦,聽到這個名字他恍然大悟,随即釋然一笑,人生還真像小說。
如果是在小說裡,她和張聲溫才是命中注定,他不過是被一筆帶過的邪惡前男友,連同那些過往都會一筆帶過。
可他不願意,他執着地、固執地守在原地,他悲痛欲絕,情緒完全失控了,心裡徹底空了,還有什麼能比心上人結婚更傷心的呢?
“圓圓,你不能丢下我!”
他徹底失控,一想到她即将為人妻,為人母,和另外一個男人厮守終生,再也沒有他插足的份了。
他身體痛,心更痛,甚至忍不住給她打過去一個電話,祝她新婚愉快。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努力平複呼吸,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很正常:“圓圓,聽說你要結婚了?”
“嗯。”方錦書的聲音倒是很平淡,她已經不再愛了,也徹底放下了。
随後,兩人在電話裡沉默了很久。
崔疏桐舔了舔幹枯的嘴皮子,艱難開口:“圓圓,祝你幸福。”
“疏桐哥,你也要幸福。”方錦書的聲音依然很平淡,隻是有些介意地說:“以後……别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們就這樣吧。”
“好。”崔疏桐呼吸沉重,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圓圓,我不會再打擾你了,隻是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還愛不愛我?”
他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就像一條流浪狗,在等待她的垂簾。
方錦書愣了愣,不懂他怎麼會問這個,隻是悶悶回道:“我喜歡的是地理,不是醫學。”
這話一語雙關。
她年少最愛的是地理,卻被張梅逼着報了醫學;她最先遇見的是張聲溫,隻是陰差陽錯來到崔家,和崔疏桐有了一段緣分。
可她還是走過了那些彎路,順利學到地理,也和張聲溫重逢了。
“醫學”和“崔疏桐”都是她成長的彎路,“地理”和“張聲溫”才是她的最終歸宿。
往後餘生,她會遵循自己的本能熱愛。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歎:“崔疏桐,我對你沒什麼愛不愛的,我們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吧。”
等崔疏桐回過神時,那邊的電話早就已經挂斷了。
“圓圓,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
他痛哭流涕,趴在病床泣不成聲,她說要“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快就沒有我的存在了。
“圓圓,我不久将于人世,我們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他情緒完全失控,發瘋一般在病房大吼大叫,最後體力不支,“嘭”一聲,倒在了病房冰冷的地闆上。
很快醫生和護士聽到聲響沖進來,慌忙将他扶到床上:“病人有生命危險!快,快,快去叫醫生!”
不知何時,崔疏桐再次醒了過來,此時已是黑夜,他看了一眼手機,淩晨三點。
醫院的燈照的眼疼,他轉頭看向窗外的月,今晚不是滿月,而是月牙彎彎挂在枝頭。
太久沒有下床,他起來活動了一下肢體,恍惚想到自己名字的由來,是源自蘇轼的一首詩“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
老爺子覺得這首詩的意境很美,親自給他取名“崔疏桐”,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小時候頻頻生病,後來算命先生說,這個名字裡的“疏”寓意不太好,給他改了“崔書桐”。
自從改成“讀書”的“書”,他再也沒有生過病,可他還是躲不過命運的安排。
“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
他輕吟這首詩,爸爸總說意境美,未料這首詩寫滿了他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