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寫我的名字了。”崔疏桐拒絕了:“千萬不要寫……”
他不久就會離開人世,到時候名字就會被标上黑框,也許會被她發現,他想悄悄地離開,什麼都不留下。
他還囑咐崔家秘不發喪,除了親朋好友,不會向外界透露他去世的消息。
在這一刻,他突然懂了真愛,真正愛一個人,是不受世俗限制的,他将全部的愛都給了她。
他和方錦書也曾讨論過這個話題,什麼才是真正的愛呢?
隻追求一時的意亂情迷,與荷爾蒙上頭的快感,或是短暫迷戀上某個人的,都不算真愛。
真愛一個人,會心甘情願被愛人利用或是算計,根本不會在乎世俗的那一套規則。
無論她是否離開,無論她是否已經嫁做人婦,即使她已經與别的男人締結姻緣了,也無法阻止他的愛。
因為愛就是愛啊!
無論她結婚還是生子,無論單身還是婚配,你隻愛這個人的本體。
“圓圓,這一世,是我對不起你,若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彌補。”
……
臨終前,崔疏桐将所有人都叫到病床前,一個個交代後事。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什麼,個個臉上悲痛欲絕,淚流滿面,捂着嘴控制哭聲,生怕驚擾他。
“爸,媽,我走了以後,不要辦喪事,除了親朋好友,不要向别人透露消息,免得被錦書給知道了。”
“兒子……”孫麗榮哭得眼睛都快瞎了,緊緊攥着他的手:“媽知道你最喜歡她,你放心,她什麼都不會知道的。”
崔疏桐輕歎一聲,所有人都陪他演戲,大家一起瞞過了方錦書,但願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永遠都不會自責遺憾,永遠都開開心心地活着。
最後,他遣散了所有人,隻留下崔裕景:“大哥,我有話對你說。”
“你說——”
崔裕景跪在病床前,眼裡都是淚,心疼死了弟弟,怎麼偏偏疏桐的命那麼苦。
在生命彌留之際,崔疏桐終于說出了車禍的真相:“大哥,其實我都知道,車禍那晚,你一直在猶豫,并不想救我……”
崔裕景一愣,原來弟弟什麼都知道。
他半晌才反應過來,痛哭流涕道歉:“疏桐,對不起,我當年确實猶豫過……”
當初崔疏桐倒在血泊中,意識混沌間,清楚看見大哥走過來的眼神,那雙漆黑的雙眼,寫滿了猶豫。
那時他就明确了一件事,事故發生那晚,大哥是不想救他的。
所以他才心生疑惑,甚至懷疑車禍的事情和大哥有關,兄弟倆為了争搶家産也曾大打出手,可是後來,崔疏桐徹底懂了大哥的難為情。
如今那些都過去了,兄弟倆雙手緊緊相擁,往事随風都消散了。即使有隔閡,也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啊!
“大哥,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崔疏桐突然大喘氣,有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雙手突然垂了下去。
“疏桐!”崔裕景抓住他的手,徹底慌了神:“你快說,有事你快說!”
“大哥,我想麻煩你幫我照顧媽媽,我……我對不起她的太多了。”
崔疏桐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說出的句子也不再流暢:“大哥,我、我也對不起你,從前我太任性胡鬧了,不該懷疑你和車禍有聯系……”
“抱……抱歉,因為我的到來,驚擾了你的童年,奪走了父親的愛……”
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崔疏桐閉了閉眼,歪頭看向窗外,今晚又是一個月牙,缺月挂疏桐,像他的名字一樣孤獨。
他要去追随他的名字了。
寂靜的病房,象征生命的儀器發生了變化,由波浪線慢慢變成了一道直線,仿佛驚濤拍岸的海邊,重歸平靜。
接着,機器“滴滴”的聲音傳來,病床上的人心髒已經停止了跳動。
與此同時,病房發出一聲凄慘的哭聲,崔裕景像一個無助的孩童,跪在病床前嚎啕大哭。
孫麗榮聽見動靜沖進病房,情緒頓時崩潰了,撲在病床哇哇大哭:“我的兒哇!”
“我兒子這輩子怎麼那麼苦,人人都羨慕他生于古董世家,可是他也沒享幾年福,才二十幾歲,談戀愛遇上周敏敏,不幸遭遇車禍……”
“最風華正茂的年紀,卻要整天坐在輪椅上,好不容易談個喜歡的女孩,卻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
崔疏桐,崔書桐,若有來世,希望你做一個平安喜樂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