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都統!将軍帶着護邊軍大部隊一同回來了!”
中書舍人劉璟今天一整日心情都不錯,昨日雖尴尬了下,但事情卻突如其來地都辦妥了。
許是因為無事一身輕,他今早醒來就發現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甚至精力過剩得厲害,便跑來看蕭大人練兵,沒想到時來運轉好運連連,又聽到了這個好消息。殿下果然靠譜!看來去衡城點兵的力氣他也能省了。
蕭雲山聽到部下傳來的消息,開口:“劉大人,你看……”
劉璟很識趣:“啊蕭大人你去忙便是,我就先不叨擾了。”說罷便回了自己的臨時營帳。
蕭雲山目送他離開之後便登上城樓,見銀白曠野之上,千軍萬馬正從遠處奔來,萬蹄齊踏,萬馬齊喑,天地也為之震動。
凱旋旌耀日,光景霁天容。
唯此凱旋之師,才可這般氣吞山河。
很快,護邊軍在安排下有序地進入了晉城,無人高聲喧嘩,自覺地盡量不打擾到當地百姓。
他們與擎北軍毗鄰紮營,雖忙卻不亂,一切都井然有序。
兩軍之間加設了一座議事主營帳,此時裡面亦忙得熱鬧。
兩軍合并不是小事,有很多地方需要調和統一。
比如餐飲标準、訓練安排、規章制度、考核晉升、軍營布防等等,楚定音正在與蕭雲山核對磋商,力求統一融合。
而顧策正在盤點籌算軍資,加上繳獲到的那部分匈奴來不及撤走的軍資。
顧緣君、顧乘風和陳九曜正在一旁梳理宣威帝欲調走的三萬士兵的名單。
“哥哥,這支毛筆太粗,我用不慣,幫我遞一支新的。”
筆架在顧乘風那另一側,顧緣君筆下不停,未擡頭,直接讓哥哥幫忙。
片刻,一隻手指修長有力的手夾着一根毛筆遞了過來,筆杆尤有餘溫,筆尖上還有新蘸的墨。
“謝謝哥哥。”
顧緣君接過便欲下筆,卻突然發覺不對——筆遞來的方向不對。
她擡頭,順着正欲收回的手往上看,看到了陳九曜那張俊朗堅毅的臉,她臉頰立時染上淺淡的绯紅之色,她錯開眼神,随即掩飾般地轉頭看向顧乘風,卻發現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哥哥一看除兵書外的所有書就困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你先用我這支罷,我去拿新的。”
陳九曜好像看懂了她的尴尬,不再看她,起身走到另一側去選筆。
回軍營之後,為方便在書案前工作,他看過士兵操練回來就換了便服。
此時他藏青直裾袍的衣角從她眼前飄過,卻沒了往常的檀香之氣,隻餘淡淡的皂角清香,想必他入了軍營便不再用檀香熏衣了。
這衣裳應是皇後娘娘親手縫制的,黑色皮質護腕上繡着他最愛的仙鶴,仙風道骨,若欲飛升而去。
顧緣君強迫自己回神,繼續做着手中的事。
卻不知陳九曜取了筆坐回原位之後便在出神,方才她染上紅绯之色的臉頰在眼前揮之不去。
——還不如做她的親生哥哥,也好少了這些煎熬折磨的妄想。
……
明月高懸,四下皆定。
除巡邏和戍衛的士兵外,整個軍營都沉入了夢鄉。
顧緣君又一次在夢中回到了少時。
她站在寂靜寥落的太子府門前,順着洞開的大門向内看,裡面悄無聲息。
今日是玄哥哥十四歲生辰,也是他出宮立府的日子。
曆朝曆代,皇族子弟都是大婚後才出宮立府,宣威帝卻甫一登基就打發他出宮,還偏偏選在了這個日子。
不讓他入主太子該居的東宮,卻在這皇城門外的興道坊新建了太子府。
如此行事,滿朝百官誰人會看不出聖意?所以這冷落的門庭成了必然。
畢竟兩相角力,誰會押注那個羽翼未豐的雛鳥呢?
她和門房打過招呼,邁過門檻向内走,發現這府内的人雖不多,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由侍者帶路,她走過回環的長廊,來到書房之外。
從敞開的窗向内看,可以看到他正坐在案前一本本地翻閱公文,間或提筆快速地記錄着什麼。
無悲無喜,無畏無懼。
少年的身影尚且單薄,但他挺直的脊梁和堅定的眼神卻含着無限的力量。
顧緣君撲哧一下笑了。
她怎會以為他此刻正在傷心難過、自怨自艾?他可從來不是那樣軟弱的人。
陳九曜聽到聲音擡頭,一眼便看到了窗外那個初初長成的少女。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個頭竄得很快,幾月不見緣君妹妹已經開始有了些少女的模樣。
他向着她微微一笑,招呼道:“緣君妹妹,快進來。”
他提起茶壺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妹妹你長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