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邁步,繞過院内的峥嵘老樹,看見了那個正注視着東方天際出神的人。
一襲黑袍的他挺拔如雲杉,側臉眉骨高挺,鼻梁峻拔,下颌流線清晰,眼中仿佛蘊藏着天地萬物。
她順着他視線看過去,那邊山脈相連,遮住了後方的天空,因為太遠,隻能看到模糊的剪影。
她不欲驚擾,隻在原地站定,仰起頸子同他一起看。
他卻很快察覺了什麼,轉頭望過來。
她轉過目光來與他對視,開口安慰:“皇後娘娘是個足夠堅韌樂觀的人,她此時定也吃過了餃子,正在院中侍弄花草。我們再努力些,很快就會回去陪她的。”
陳九曜因這句寬慰舒展了眉頭。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你看,無需問,她便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能做知己,你已是知足。
顧緣君看着他放松下來的神情松了口氣。
她怎麼會不懂?
他與母親感情深厚,他最能體諒她的難、她的苦,七歲便學會了勇敢地擋在她身前保護她,是這天底下最合格的兒子。此時自己在這裡樂享團圓,怎會不擔心、不思念遠方的母親。
“你方才為什麼不躲?”顧緣君提及上午捕獵時的那一幕。
陳九曜輕松笑笑,将原因歸結在自己身上:“是我太沖動冒進了。”
他若不解釋,她還不能确定,但聽了這個解釋,她反而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謝謝。但對我來說你的命一樣重要,所以下次不要這樣以命換命了。”
聽了她的話,他心髒處震顫了一下,随後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應聲:“好。”
答應得幹脆,卻并未入心。
沒多久,大家都從午睡小憩中醒了過來,王瑜和徐雁對他們一同炙野豬的提議敬謝不敏,所以衆人便辭别她們回軍營給顧策和楚非送餃子去了。
睡了一覺又恢複了精氣神,幾人牽着馬慢慢在路上散着步,并不着急。
當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正見一個男孩飛快地從另一個稍小的男孩手中奪過彈弓。
“拿來吧你!”
被奪了彈弓的男孩哇地一下哭出來:“嗚嗚嗚娘!娘!哥哥欺負我!”
但屋内大人可能在忙,哭喊之下并沒有人出來查看。
顧乘風忍不了一點,将手中的缰繩扔給蕭雲山,上前主持公道,指着那個稍大的男孩:“哎我說你怎麼回事?我哥小時候就從來沒欺負過我!”
衆人聞言揶揄地看向陳九曜。
稍大的男孩看着這個跑出來的愣頭青暴跳如雷:“你知道啥啊!這我彈弓!”
顧乘風聞言有些尴尬,忙給他賠了個不是。
陳九曜看他這個樣子突然忍不住逗逗他,便學着他的語氣,指着較小的男孩說:“我說你怎麼回事?我弟小時候就從來沒賊喊捉賊!”
“噗——”
一旁的顧緣君、楚定音和蕭雲山三人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笑聲引得屋内的婦人推門走出來,警惕地看着他們,仿佛是擔心他們偷小孩,他們便連忙一邊憋笑一邊快步走開了。
顧乘風木着臉扯扯嘴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們笑夠了沒有。”
衆人見他這個樣子更是笑得停不下來。
他冷笑一聲:“呵——我哥小時候确實從來沒欺負過我,長大了才開始欺負的。”
……
“哦豁!”
顧策和楚非看到這頭野豬的反應與王瑜和徐雁截然不同。
“行啊,小子們,出息了!”楚非目露贊賞,“晚上炙野豬肉!”
蕭雲山積極響應,和他一道處理野豬。
楚非看着他十分滿意,這小子和他性情相投,倒是比他兒子還像他兒子。
無事便同他搭話:“雲山啊,你父母在雲都還是在老家?”
蕭雲山抿抿唇,答道:“我爹在我六歲時上山砍柴摔死了,後來沒兩年我娘也病逝了。”
楚非因不小心戳了别人傷心事而感到窘迫,張口卻不知說些什麼。
蕭雲山卻灑脫一笑:“我沒事,已經很久了。”
楚非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你這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
蕭雲山卻面帶笑意:“還好,開始幾年是艱難些,後來我從了軍,摸爬滾打便也出了點頭,加上後來塗山剿匪認識了九曜,幸有他賞識,便更沒吃什麼苦了。”
楚非目露贊賞:“好小子!我看你比我家定音順眼多了,以後便把楚家當成自己家,常來坐坐。”
他笑着應下:“好的,楚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