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米決定铤而走險。
知青宿舍她不熟悉,但是田米判斷她應該能找到客人的位置,田米悄悄走過來,已是淩晨兩點鐘,有時候月亮被雲擋住,四下漆黑一片,田米就更難觀察了,借着雲被風吹散的亮光,田米找到了客人的那間房間,是最靠邊的那一間,田米悄悄的摸過去。
很好,門鎖是壞的。田家村估計沒有幾個能鎖上的門鎖吧。
田米蹲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客人住在裡面的,客人應該有三位,能聽到兩個人此起彼伏的鼾聲和另外一個呼吸平穩有規律。田米判斷三人應該都睡着了,便悄悄的摸進去。
她知道皮卡車的鑰匙在哪裡,就在司機的公文包裡。田米盡全力用最輕的動作,把那串鑰匙偷了出來,然後蹑手蹑腳的離開房間。
田米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偷竊成功了,皮卡車停不進田家村,因為田家村裡找不到一條那麼寬的路。
田米開始狂奔,皮卡車就在村口。
在田家村生活了這麼久,經過了這麼久的鍛煉,田米的體能越來越好了,不出多時便到達了皮卡車的地方。
田米握着鑰匙,打開皮卡車輕而易舉,駕駛席座位上赫然放着她想要的東西--爆破工具。這玩意兒裡面有炸彈,因此陸十裡老師沒有把他帶進田家村。
他放在這裡鎖起來也是為了安全。對田米來說倒是行了方便,這樣她現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它拿走。
田米整好東西,關上車門。如果今晚就炸了大壩,好像鑰匙也不用還回去了,她又打開車門把車鑰匙扔了進去。沒錯,過了今晚,所有人都會知道田米就是罪魁禍首,鑰匙不用原樣放回去。
田米握着手中的爆破工具,沉甸甸的。
“田米,你在幹什麼?”身後傳來陸十裡老師的聲音。
“老師。”田米有些意外,剛才他以為老師睡熟了,而且,她以為自己偷鑰匙的過程無聲無息。
“你想私自去炸大壩?”老師看到了田米手上的爆破工具。
田米沉默。此刻的沉默就是無聲的承認。
“田米,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瘋狂?”雖然知道田米十四歲,雖然知道她的心理年齡遠遠不止十四歲,但是老師還是無法接受如此瘋狂大膽的田米。
“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因為大壩的倒塌而失去生命,如果是我的家人,我甚至不願看到他們受傷,我現在沒有辦法了,我沒有辦法得到多數人的同意,我隻能自己去炸,炸毀才是唯一能重建的方法。”
“田米同學,你有沒有想過,修補大壩是田家村人一票一票投出來的結果,即使将來大壩倒塌了你也不用負任何的責任,你已經盡了你的全力,你已經努力過了。”
“不。争取縣裡面的資源,争取陸老師您的實地勘察,這些都不是我的全力,徹底毀了大壩,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盡全力。”田米要做就要做到底,否則不叫盡全力。
“田米……”陸十裡老師葉沉默了。
兩個人就這麼無聲的對峙着,田米知道陸十裡老師能完全徹底的了解自己的想法,她也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帶入。所以她對陸老師沒有更多的解釋,有時候心裡相通,無需解釋,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的。
“我跟你一起去。”
田米看到陸十裡老師的眼中翻出了淚花。
“不行,陸老師,幹了這件事兒,我已經想到我要承擔什麼後果了。我不能再讓你因為我的一意孤行而受到任何的牽連,您是縣城最好的老師,您是B大畢業的高材生,您還有教書育人的使命,您的前程,您的未來,您對知識教育的傳播,不能因為我斷送了。您要是真心想幫我,現在您就回到您的知青宿舍,好好睡一覺,跟大家一起醒過來,您就當今天什麼也沒有看見。”
是的,田米既然做了,就想好了,她有自己的邏輯,陸十裡老師完全聽得懂田米在說什麼。
田米抿着嘴,強忍着眼中的淚水。是的,她很想哭,但是她也知道他不能哭。她哭不出來,她做的不是一件壞事,她對陸老師說的話也合情合理,就算陸老師陪她去,也隻是多搭上一個人,根本不劃算,陸老師那麼聰明,應該是能明白的吧,現在陸十裡老師回去睡覺,他們也一樣是共犯,而且,陸老師不用再承受更多的牽連。田米不委屈,所以她為什麼要哭呢?她不哭。
過了很久,陸十裡老師像是從夢境中驚醒一樣,緩慢而悠長的對田米嚴肅道:“今夜我在夢遊,夢中的一切似真似幻,真假難辨,夢遊該結束了,該回去睡覺了。”
陸十裡老師轉身離開那一刹那,田米感覺一滴熱淚從臉上滑到了下巴。
田米抱緊爆破工具朝大壩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