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蘇瑤發消息來:「雪,我表哥來看我了。他在虹文南門那邊的小吃街買了草雞蛋糕和藕餅過來,我再讓他帶幾杯奶茶,咱們等會兒就吃這些呗,懶得去食堂了。」
小雪:「好呀,謝謝瑤瑤,謝謝瑤瑤表哥。」
周圍不斷有同學從過道離開,池映雪向來會注意避開密集的人流,這下更加不緊不慢地收拾。
待到隻剩她在教室的時候,才起身抱着文件袋走出門。
——高挑修長的身影靠在連廊的起始處,印着“99”号的球衣很是眼熟,還背着一個籃球包。
李聞蟬低頭調整黑色的護腕,和白皙的骨感手指形成鮮明對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她一點聲音也沒聽見。
這一塊的連廊沒有玻璃,油綠色欄杆後,黃葉樹沁着濕濕密密的冷。
他在寒冷的雨味空氣中側過頭,濃顔正對她,眼尾上揚,沒有經常見到的那股頑劣笑意。
李聞蟬怎麼會在這裡?
池映雪下意識轉身。
規定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人鎖門,她雙手把門關上,轉動把手上鎖。
但輕輕試着一拉,門又打開。
身後傳來腳步聲,池映雪低着頭,手卻和黏在了門把手一樣,呆若木雞。
直到李聞蟬的手進入視野,她和做賊一樣彈開,聽見他檢查一番後自語:“壞了。”
“老化了?……得打電話報修才行。”
池映雪聽到這裡,覺得自己可以走了。
她剛才看見李聞蟬的時候,其實很想露出一個無所謂的微笑,可沒能做到,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轉身,回避。
也許是因為想起了一句話。
他們初見的時候,醫務室裡,李聞蟬背對着她找手機,忽然回頭盯着她。而她條件反射,擠出一個笑容。
接着,李聞蟬轉身又一次背對,很小聲的嘟囔。
“不想笑就不要笑啊。”
他是無意說的,池映雪記到現在,以後也不想忘。
和沈星橋聊完後,她以為自己已經看開了,盡人事聽天命嘛。
但真的站在李聞蟬面前,池映雪連勾唇都僵硬,眼睑很沉,酸酸澀澀。
緩一緩吧。
等回去調整一下情緒,下次一定一定變得“正常”。
不就是不被當成朋友。她已經有新的朋友了,她有瑤瑤,有秋怡,有許蘋安和裴景。
别抱期待,别太貪心,人要學會知足。人家可是男主,憑什麼一直無條件對你好?
天空又暗了一點,有風穿越在連廊中。
池映雪将文件袋抱得更緊,轉過身小步走向連廊的另一頭,從那裡下去正好可以回班。
李聞蟬正在虹文的公衆号裡翻找後勤部的号碼,回眸便見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呼吸一滞,下意識伸出手。
她走的并不快,他隻要伸展手臂就可以攔下,手指卻停在半空中,遲疑地收了回來。
即将出口的話也在看見那雙蒼白的耳後卡在喉間,像一根透明的魚刺。
李聞蟬其實沒想通自己為什麼會過來,又不是沒見過别人哭。
可回過神之前,就從籃球館跑到了這裡。
他還有種預感。
如果就這樣靜靜看着池映雪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連廊盡頭,他會失去她。
可是……如果真像這樣,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這不正是他期待的麼。
他發誓過不再需要一段心思不純的關系,無論親情或友誼。
況且她不知道,遠離他這種另類,對她來講才是好事。
一條連廊的兩端,池映雪已經走到盡頭。悶雷突然響起,兩側的樓梯間都有學生上上下下。
即将被吞沒在人群裡的背影逐漸和記憶裡的模糊輪廓重疊,雷聲和腳步聲蓋過李聞蟬脫口而出的話。
“池映雪。”
聲音嘈雜,他自己都沒聽見這句。
可說完,那道變小的身影驟停下來,停在上樓下樓的人流間,就像是被他喚住。
——那怎麼可能呢?
李聞蟬自嘲一笑,唇角卻沉重,眼睛不敢眨動,逐漸泛起壞橘子般的酸。
“……對不起。”
秋雨像一滴雪花化成的眼淚,被風吹落到他唇角。
兩道雷聲像被深埋的心跳。
雨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