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雪收回視線,取出語文書,又眺望一眼胡摯,見他沒什麼特别的反應,才哼了哼氣,低頭最後浏覽一遍古文注釋。
開考十五分鐘停止入場,直到第十三分鐘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
池映雪給閱讀劃線的筆絲毫不停,直到這句劃完,将視線移向左手的表,嘴角下撇。
腳步聲在教室門口停下,沒有進來,池映雪忍不住坐直,往那裡看去。
“哈……”
李聞蟬的手扒在門框上,四處探尋的瞳孔定住,和她目光交彙。
骨節分明的手松懈下來,從扒改成輕撐。他把被水打濕的黑發往後撩,眉眼舒展,因為濕潤更深更濃,嘴不再緊抿,紅唇微喘着氣。
李聞蟬随手将傘扔進門口的雨傘堆,從書包裡取出兩根筆,然後甩包到存放櫃最上面,慢悠悠往座位走。
池映雪重新看向試卷,專心緻志。
閱讀理解她真的不擅長,池映雪感覺這個東西很玄乎,曾經請教過語文很好的裴景,裴景說,“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雖然言傳也傳不了她就是。
池映雪強項在記憶和邏輯,文言文、課内古詩、語基都胸有成竹,議論文在七中時得分也很高,偏散文的話就要弱一些。最近在五班的幾次作文成績都不算好,她最後還是選擇穩妥,寫結構清晰的三段式,開篇引用尼采,隔兩段塞一句康德、餘華。
最後一個字落筆,她輕輕合上筆蓋,擡起頭。
李聞蟬睡得很安詳。
池映雪:………
她算是明白這人的那些分數是怎麼考出來的了。
周天晚上,考試全部結束,萬蘇瑤和胡摯就數學最後一道選擇題的正确答案展開激烈讨論。
他倆“吵”得太兇,連後排的池映雪都驚動。章子健端着一杯熱茶路過:“他倆什麼時候進化到争論數學選擇壓軸的境界了?”
“你不懂。”觀戰已久的秋怡和他分享黃瓜味薯片,“就是因為都是蒙的,所以才吵成這樣,現在進展到‘三短一長選最長’和‘壓軸選B概率最高’的辯論上。”
章子健:“…………”
賭上學渣的尊嚴?
“诶。”章子健突然看到正在李聞蟬座位上奮筆疾書的穆雨陽,對兩個互啄的菜雞笑眯眯,“一班的大佬不是就在那兒嗎,你倆問問呗。”
穆雨陽筆杆子沒停,舉左手投降:“我也不會,我蒙的。”那題是老齊出的,完全超綱。
“蒙的哪個?!”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穆雨陽擡眼就看見萬蘇瑤和胡摯虎視眈眈地瞪着他,咽了下口水,弱弱道:“B……”
胡摯揮拳:“Nice!”
萬蘇瑤不屑道:“呵,這有什麼?我家小雪蒙——啊不選的C!”
李聞蟬這時剛好從後門走進,手上還沾有水,接過胡摯遞來的手帕紙仔細擦拭。
池映雪這兩天一直琢磨着任務,苦惱地望過去,在他的袖口發現一根突兀的毛,和黑色衛衣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聞蟬低着眸拂去毛毛,随口問:“你們剛在說什麼?什麼C不C的。”
胡摯叽裡呱啦地講了一遍他和萬蘇瑤的榮譽之戰,着重強調:“我當然相信我們穆老師,穆哥哥,穆神!”
穆雨陽:“别奶,求你。”
胡摯轉了轉眼珠:“蟬哥,你直覺準的很,你看題了嗎?你覺得選啥?”
“選擇最後一道麼。”李聞蟬把用完的手帕紙揉成團,抛起又接住:“……C?”
胡摯臉上愁雲慘淡。
萬蘇瑤笑得飛起,又不敢當着李聞蟬的面太放肆,清清嗓子,眉飛色舞地和剛好放下筆呼氣的穆雨陽搭話:“大佬今天莅臨五班,所為何事啊?”
“當然是為了報答我蟬哥!”說到這個穆雨陽就來勁了,兩眼放光,“蟬哥對我大恩大德啊!小的沒齒難忘,隻能幫他把月考前布置的作業全寫了!”
萬蘇瑤牙有點酸:“怎麼沒人幫我寫?”
胡摯:“人都說了報恩,你說呢?”
“哦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剛剛過去的甯世延那事兒,最後提交的決定證據監控錄像,蟬哥當時去保安室調的。要不是他早有準備,等事發後監控就被覆蓋了。”
萬蘇瑤:!!!
萬蘇瑤肅然起敬。
她敏銳地聳了聳鼻子,驚訝地看向從始至終一派淡然的李聞蟬,又瞧了眼閱讀課外讀物的池映雪。
萬蘇瑤搖搖頭,在座位下打開企鵝,把這件事告訴了池映雪,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池映雪收到消息,半晌沒有回神。
萬蘇瑤見她和自己一樣吃驚,内心很是安慰。她就說嘛,監控是為了穆雨陽,跑操後的棒棒糖是順手的意外。
小雪和李聞蟬,一個那麼乖,一個那麼……野。這兩個人怎麼可能?
瑤瑤:「現在就是不知道那個99是誰,真大佬啊,和lwc一個等級,一個搞到照片,一個搞到監控,氣死甯世延那群zz!」
池映雪眨了眨眼。
其實,這兩個大佬是同一位……
可看樣子,李聞蟬誰也沒有說。
為什麼呢?
池映雪放下手機,向右側首。
半身閑靠,窄面精緻,濃黑色頭發細密蓬碎,鼻梁筆直,眼尾内雙上揚。不笑的時候帶着銳利的冷,還有點兇。
不知和胡摯說了什麼,李聞蟬忽然笑了起來,意氣風發,看着就很張揚。
池映雪莫名和他染着笑的餘光對上,發現他也愣住,她轉回頭,梳理着亂糟糟的思緒。
看上去這麼張狂的人,真會做好事不留名麼?
甚至,他還有一堆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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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映雪還沒來得及回應它,剛出門一趟的章子健就冒出來拍了拍穆雨陽,徐靜萌也抱着卷子出現在後門口。
胡摯:“萌,萌萌姐好——”
徐靜萌:“好,都很好。”
她拍了拍手上的月考卷子,眼神掃過瑟瑟發抖的學生們,目光在池映雪身上多停了一秒,發出死亡微笑。
“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