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去琏二奶奶那裡,看能不能尋得上等人參,配些藥丸子出來……”蔣嬷嬷說道:“你們看着姑娘些,旁人來隻說姑娘風寒未好,不得見客。”
紫鵑與雪雁都應道:“曉得了!”
你道為何蔣嬷嬷來尋鳳姐呢?隻因當初賈琏送黛玉回揚州,林如海不僅對賈琏出手大方,私下又另備了一份厚禮瞞着賈琏送給了鳳姐,托榮國府這位當家奶奶照看愛女。
故而蔣嬷嬷忖度着:想來琏二奶奶也得顧及舊日的情面吧!
且說蔣嬷嬷到了鳳姐院中,正是未時,整個院子鴉雀無聲,守門的婆子睡得鬼迷日眼的,聽見動響,見是蔣嬷嬷遞來一吊錢,也不阻攔,努努嘴示意她徑直進去。
來到窗下,聽見鳳姐的聲音:“這事存着蹊跷,娘娘如今懷着身孕,這不是正當紅的時候?那夏守忠不想着錦上添花,怎麼反而又是上門借錢?還張口就是三千兩?之前吳貴妃懷孕的時候,怎麼沒見他上門?”
賈琏的聲音傳來:“或是去了,咱也不知道。”
鳳姐道:“不對,還是不對!”
蔣嬷嬷聽得這話,也覺得奇怪,鳳姐生疑,不無道理。蔣嬷嬷走到門前咳嗽了一聲,平兒掀起簾子,走了出來,見是蔣嬷嬷,親親熱熱地挽起臂膀,迎了進去。
平兒向裡叫道:“潇湘館的蔣嬷嬷來了!”
“喲!稀客!”鳳姐人未至,聲已到。過了一會兒,她從西梢間來,讓平兒讓人奉進去,親自命小紅斟了茶來,賈琏已經走了。
鳳姐是什麼人,見蔣嬷嬷臉上不好,就猜到黛玉身子不爽利,忙道:“府裡忙得緊,我這幾日疏忽了,竟不曾問問,妹妹安好?或缺了什麼,或短了什麼,隻管與我說!”
當年林如海送重禮,自然是希望她能玉成“兩玉姻緣”,她之前也不是沒有明裡暗裡撮合過,可如今世易時移,她裝聾作啞,心裡也有些發虛。
蔣嬷嬷道:“林姑娘的風寒拖了好幾日,想尋二奶奶配些人參養榮丸,從前吃着倒還好!”
鳳姐一聽就知道,如今王夫人那裡配的,已是不頂用的,連忙喚平兒去庫裡,尋了上好的老山參六兩,笑道:“如今比不得從前,老太太病了,宮中娘娘又有喜,所剩也不多,我這裡統共這些,嬷嬷先拿去,我再想法子尋些……”
“如此,多謝二奶奶!”蔣嬷嬷也不嫌六兩少,眼下先渡過難關再說。
鳳姐問了幾句病情,又打聽道:“可是聽說些了什麼?”她這話,似指黛玉,又似是問蔣嬷嬷。
蔣嬷嬷笑道:“府上的喜事,我倒是聽說了,娘娘遇喜,寶二爺也指了婚,雙喜臨門,想必老太太一聽孫子孫女的喜事,立刻就好了!”
鳳姐點頭:“我也盼着呢……”
蔣嬷嬷道:“可惜林姑娘之前風寒便沒有好,吃了藥昏昏沉沉的,還沒與她說,她要是知道了,不知該如何歡喜了!”
鳳姐隻當她說得不盡不實,待看她的臉,老嬷嬷一臉認真,也不似說笑。鳳姐心裡不敢信,嘴上也要附和幾句:“是,兄弟姊妹間素來親厚,他們原是極要好的。”
平兒乖覺,又拿出了茯苓肉桂陳皮等,正是蔣嬷嬷缺的幾樣,如此便齊了。蔣嬷嬷接了過來,道了謝,便去了。
鳳姐見她走遠,對平兒說道:“這老貨,不愧是探花郎府裡出來的,我對着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平兒道:“莫不是林姑娘聽說了,身上就不好了?”
鳳姐道:“她如何會認?你們也不準瞎說,對寶玉也不好,當心太太發威,撕了他們的嘴!”
平兒在鳳姐面前,對下人也多有回護,因而說道:“自蔣嬷嬷來了,這‘男女大防’四字,她就看得極重,下面的人哪裡敢說這個,都誇她呢!”
鳳姐道:“這就好!隻願林丫頭能好起來,再替她尋一門親事,老太太也不會不點頭!”
平兒歎道:“隻如今,林姑娘也十七了,說親就要着緊些了,再一則,她身子不好,京裡的那些太太老太太們挑剔着呢,若是去外省,林姑娘隻怕撐不住。再有,如今家裡,這置辦嫁妝的事……”
鳳姐靠着隐囊,道:“這倒是可慮之事,若老太太好起來,自然是由老太太做主,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