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臊眉耷眼地跪在地上,聽着賈母的訓斥,心中好不委屈。
“你好好的女兒,放我跟前,捧在手心,鳳凰似的養這麼大,你一分心力也沒有出,就送出去讓人折辱,好好好,還是外室!”賈母啐他一口,道:“往後我們家的女兒,還能有什麼出息?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來人啊,把我的禦賜盤金龍拐杖拿來,我要打死這個不省心的玩意兒,與我孫女出氣!”
賈母上去,就是一腳,賈赦順勢倒在地上,嗚咽哭着辯解道:“兒子也是被騙了,都怪那孫紹祖!兒子冤枉啊!”
衆人忙拉住賈母,再三勸解,也恐她再氣着了。
邢夫人撲上來勸道:“母親明鑒,大老爺做了糊塗事,您打他罵他都是他該受的,隻是他受了外人的騙、本也受了委屈,不好再同着外人,磋磨自己人!”
賈母上房好不熱鬧,此時又聽人傳報“琏二奶奶來了”。說話間,鳳姐又走了進來。這些天鳳姐養病,時好時壞的。上次賈母讓鴛鴦去賈赦那裡挑選珍玩,鳳姐借口沒去。
但這次賈母發怒,鳳姐卻不得不來。上次鳳姐是怕賈母說她有私心,故而不去。這次迎春是賈琏親妹子,賈赦又是她公公,她不能讓人說不孝不慈。
來到賈母房中,隻聽賈母罵道:“如今知道外人、自己人了!你問問他,有沒有把二丫頭當自己人?”
賈赦連忙道:“母親,迎丫頭是我閨女,我自是疼她的!”
鳳姐見賈赦和邢夫人都跪在地上,也連忙跪在後側,一邊說道:“大老爺知道也是難受的,隻是木已成舟,況且又不能讓外人說我們國公府仗勢欺人。初二妹妹歸甯,大老爺和大太太還讓我們與二妹妹好好說說,讓我傳授幾招,好對付那個孫紹祖!”
這其實是鳳姐自己的主意,卻拿出來為公婆表功,賈赦和邢夫人聽了,倒對鳳姐又滿意了幾分:心想到底她還是大房的兒媳婦,心總是向着自己的。
賈母氣笑了,說道:“光傳授禦夫之術有什麼用?!現在才知道,那個孫紹祖早有妻室兒女,我好好的迎丫頭竟成了外室!我們賈家的臉都丢盡了。”
鳳姐一臉病容,此時也是淚水漣漣:“事已至此,真是苦了二妹妹。隻是我經的事少,不知該怎麼辦。琏二爺也不在京中……”
鳳姐想着,好不容易籠絡住了賈琏,若是知道自己什麼事都不出頭,老大爺又出了這樣的事,賈琏難免怪她無情,夫妻之間再生龌龊,所以拖着病體也要來求情。
賈母便威逼賈赦,道:“你是迎丫頭親爹,你說說,該怎麼辦?”
這會子賈赦氣性也上來了,心中一味怪孫紹祖花言巧語、騙娶他的女兒,直起身子道:“我,我要上都察院告他去!他騙婚!他騙到我們國公府了!我絕不能善罷甘休!”
賈母本不欲事情鬧大,但一想,或許隻有這樣,才能拿捏孫紹祖,或是休了前面的妻子,又或者是兩頭大,總之這事情必須辦得圓滿,于是就由着賈赦去了。
而賈赦呢,此時有了别的想法,他前幾天才被鴛鴦“抄了私庫”,心疼不已,如今孫紹祖撞到他手裡,他非得扒這姓孫的一層皮不可。
賈赦離了賈母這裡,就去了外書房,讓清客們寫狀紙,隻等開印那日,一紙訴狀,告到都察院。
且說賈家這裡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錦衣軍的指揮同知蔡廣仁,他心道:如今的四王八公家是越發不成體統了,一個被革職的大同指揮,也可以騙得他們團團轉,可笑可歎!
不過他看好燕臨,又想到賈家是林氏的舅家,于是對燕臨說道:“林家是姑蘇的詩禮名門,雖人定不旺,但細數起來,每隔幾科總有中榜的,你可以留意。”
燕臨一想,今年就是大比之年,确實可以借機查訪林氏子弟,連忙謝過蔡廣仁的指點。
而大觀園裡,衆姊妹們終于也得到了消息,耳報神自然是巧姐了。她偷聽得鳳姐與平兒的對話,等下午進了園子,便把事情跟黛玉說了。
正好惜春與李纨也來了,一起聽了大概。
“還有這樣的事,可憐的迎丫頭,這可怎麼辦?!”李纨跌足道。她年紀居長,又是已婚婦人,這做女人的苦楚,她怎麼會不明白呢?!
惜春抱着天狼,暗自垂淚,心道:我那混賬哥哥,帶累了自己,偏偏父母已亡,日後的婚事全由哥哥做主。隻怕,隻怕我也難逃這麼一日。
黛玉正撫着金鱗的手停住,一時臉色煞白,想起自己曾拜托燕臨的事,今兒就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燕臨打聽到的?!這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家裡又準備怎麼辦?
黛玉不免心亂如麻。
此時,忽聽得雪雁的聲音:“琥珀姑娘來啦!”也未知琥珀來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