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信使

且說婚期臨近，黛玉便呆在家中，一心一意繡嫁妝，便是燕臨邀請她出遊，也被沈老夫人婉拒了。燕臨自然十分擔心。

這一日，吉惠甫上門，例行給黛玉診脈。診完之後，便避開黛玉，單獨和蔣嬷嬷說話：“林姑娘身子骨還是弱了些，又這一番折騰，老朽估摸着還得養上半年。如今林姑娘快要成親，有一件事須得和嬷嬷說明。”

蔣嬷嬷的心揪了起來，道：“神醫請說！”

吉惠甫擺擺手，不願接受這個稱呼，然後開口道：“林姑娘半年内不宜有孕！因此，大婚之日最好不要圓房……”

其實這一點，蔣嬷嬷早就考慮過，可是這是聖上賜婚，兩家的婚期已定，怎能随意更改。可若是不圓房，親家怎麼想？世子又會不會以子嗣的由頭，名正言順地納妾？

蔣嬷嬷躊躇間，吉惠甫道：“嬷嬷不必擔心，這事我也與世子說過。世子絕不是急色之人，對林姑娘也是真心實意的，不過是半年時間，他等得起。”

蔣嬷嬷略略安心，又問道：“那此事，侯爺可知曉？”忠毅侯府已兩代單傳，燕老侯爺難道不急嗎？回頭公爹賜一個侍妾，那也夠嗆。

吉惠甫實話實說道：“那我就不知了！”

蔣嬷嬷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你道吉惠甫為何不與林家的長輩商議此事，而是找蔣嬷嬷呢？

那自然是因為林稹等人不知黛玉中毒的事，隻當賈家對黛玉有慢待之處，才讓她生了大病。“蓮華”之毒，涉及宮廷秘辛，皇帝不欲外人知曉，燕臨對此頗能領會上意。

吉惠甫說完此事，又從醫箱中取出一本琴譜，道：“這是燕世子送與林姑娘賞玩的！”

蔣嬷嬷接過，又遞給黛玉。黛玉略略翻了一下，發現這又是她沒有聽過的曲子，喚作《吳王曲》。

黛玉心道：從前我學琴時，雖不曾彈得有多好，但恩師是古琴大家，他亦傳我多套琴譜，讓我日後好細細鑽研。可我怎麼從未聽過這《藍橋吟》和《吳王曲》呢？

雪雁自然是央着黛玉彈給大家聽，黛玉道：“我剛得了譜子，還未練習，恐有錯處，讓你們聽了去！”

吉惠甫雖覺得遺憾，但他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于是老頭合上藥箱，正準備告辭。紫鵑拿出了一份禮，道：“這是我們姑娘親手做的，多謝神醫相救之恩！”

小老頭打眼一瞧，應是衣物之類的，高興地接了過來，一看就是精巧的東西，他還沒用過呢！

蔣嬷嬷送吉惠甫出去的時候，又打聽了一下忠毅侯府的飲食口味，這才知道燕家雖祖上是湖州人，但在雲南久了，偏愛酸辣口味。蔣嬷嬷忙向他道謝。

吉惠甫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忠毅侯府，燕臨從官衙回來，連忙來找他，問黛玉那邊怎麼說。

吉惠甫道：“人家當然是應了。怎麼說也是身體要緊，子嗣的事也不急于一時。倒是你，可得好好把持住自己！”

燕臨道：“這是自然，你也太小瞧我了！”

吉惠甫一笑，不過是囑咐一句，他知道燕臨是赤誠君子，想來一諾千金，便不再多言，拿出黛玉送的禮。

打開綢緞包裹，裡面有一雙繡着祥雲紋樣的薄底錦羅軟鞋，又輕便又透氣，這個時分穿正好。另有一段繡着江水杏花圖案的小羊皮背帶。

吉惠甫愣了一下，又看向醫箱上有些磨損的背繩，笑了出來，道：“林姑娘真是心思細膩，我這個繩子确實快不行了，還毛糙，勒得我膀子生疼！”

說着，他又看向燕臨，道：“臭小子，幫了你這麼多，連條背帶也不替我做！”

燕臨委屈道：“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做這個？”

一看吉惠甫得的鞋子，又眼饞起來道：“你一個老頭子，要這麼花俏的鞋子做什麼，讓我試試！”

吉惠甫劈手奪過，道：“這是給我的，你一邊兒去吧！”

燕臨氣哼哼地說：“怎麼，林姑娘就沒給我做嘛？”心道：雖說世叔是救命恩人，可人也是我找來的呀！妹妹怎麼就沒想起我來？！

吉惠甫擡手巴了一下他的後腦勺，道：“你是不是傻？她天天忙着繡嫁妝的，等她嫁給你那天，自然是什麼都給你備好了！前些日子，她家不是還來你府裡安床嗎？連箱櫃這些她都是盡有的！”

燕臨一想，就明白過來，也就不眼紅吉惠甫的東西了。一時又擔心黛玉會不會太忙，繡這些東西又費神又傷眼的，她身子剛好些，不能太辛苦。

于是，他對吉惠甫說道：“世叔下次去，便對林姑娘說，我的東西不用繡什麼花樣，我都是随便穿的，不要費心！”

吉惠甫“切”了一聲，道：“我是給你們送信的青鳥嗎？這麼肉麻的話，你洞房花燭夜，自個兒對她說！”

燕臨傻笑了一番，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