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回府

且說襲人向黛玉請了安回去，她的婆子才敢開口，道：“哎喲喲，這就是貴人呐，這通身的氣派，我長了這四十年，今天才算見識到了！生得也好，那模樣，我畫都畫不出來。”

襲人笑道：“可不是，她是國公府的外孫女，父親是探花郎，是得聖上重用的人，自己又飽讀詩書，比男人懂得都多。跟在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頭，都是能寫會算的！”

襲人的小丫頭咋舌道：“這可了不得了，咱這裡胡大戶家的女兒都不識字呢！外孫女都這麼了不得，親孫女得啥樣啊？！”

襲人道：“親孫女就是貴妃娘娘啊！省親的時候見過一回，國色天香，雍容端莊，可惜啊可惜，隻生下一個公主就去了。”

婆子心道：就是嬌貴，所以壽不長，不過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小丫頭繼續說道：“少奶奶當年能選進去，想來也是很難的。我瞧着那些個丫頭，已經個個是美人了。”

襲人道：“這是當然，公子、姑娘身邊的大丫頭，都被稱為‘副小姐’，吃穿用度比尋常地主家的小姐還要強上許多呢。所以說嘛，宰相門前七品官。”

婆子道：“咱家舅爺前些日子尋得的那整塊芙蓉石，都不知道賣給誰。少奶奶既然識得這些人，咱們随便雕個觀音如來的，想必都能出手。”

襲人笑道：“你不懂，這整塊的石頭直接可以賣，這些貴人自有喜好，琢個盤子或者是香爐的，何必請人雕觀音。那雕工，人家未必看得上。”

婆子道：“喲，這麼大塊的石頭就弄個盤子麼？”

襲人道：“國公府的三姑娘，如今是郡主娘娘了，她就有一個碧玉的盤子，像一片荷葉，用來裝佛手，說是顔色配着好看。你想想，這要廢掉多少料子，咱們覺得可惜，她們隻管好看。”

婆子咋舌：“咱可不懂這門道，多虧有少奶奶解釋。”

襲人輕笑起來。如今她和蔣玉菡一心一意過日子，為了做生意，花些心思，動些腦筋，其實比在大觀園裡還輕松些，到底是她當家做主了。

剛出國公府時，襲人心裡對寶钗是極為怨恨的。花自芳把她接回家，對她說，寶二爺親自做的媒，襲人一聽竟是原先那個戲子琪官，她的表情也和今日的黛玉等人差不多。

花自芳連忙說道：“妹妹别急，寶二爺早就安排好了，那蔣玉菡如今也脫了奴籍，又有銀子傍身，買了百來畝地，也算是富家翁了，配妹子也不委屈了你。妹妹見了就知道。”

襲人當時自怨自艾起來，低頭垂淚，一句話也不答。她知道自己的情況，身子不清白了，有點家底的瞧不上，若是配窮酸她又不甘心，這麼不上不下的。

當初在家人面前誇下海口，能給國公府的公子做二房，故而家人們都把她供起來奉承，家裡的生意也确實又好了起來。

誰知她選錯了人，一朝寶兒奶奶進門，就再無她的立足之地，她一個大丫頭叫人攆了出來，說什麼“寶二爺替她安排好了”，不就是不要她了麼，她又能怎麼着呢。

渾渾噩噩上了花轎，新婚之夜一見面，那蔣玉菡竟是那樣一個溫柔俊俏的公子，着實讓襲人吃了一驚，原來他竟長得這麼好，跟那人也有幾分相似之處，怪不得兩人能結為車笠之交。

相處下來，這蔣玉菡又是能夠伏低做小的，知道是寶玉的托付，花家如今又有了家底，對待襲人更添了尊重。襲人心道：寶二爺對林姑娘也就是這般了！

故而襲人很快就回心轉意，與蔣玉菡也是蜜裡調油，恩愛非常。

襲人又是一個很能放低身段的人，當初出府的時候，覺得與榮國公府老死不相往來了，如今因着家裡的生意，又願意出來走動了，對着寶钗也是一如從前地奉承。

畢竟這些人手裡漏出一點，就是好大一筆買賣呐！

又正巧，那府裡周瑞一家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惹得政老爺大發雷霆，将他們都開發了。冷子興娶的是周瑞的女兒，搭着他們家做賈府、王府甚至薛家的生意。

如今周瑞家出了事，這位子可就空出來了。

襲人打聽到這點，連忙貼了上去。把從前的不滿都收了起來，重新讨好賈府的人。

薛家自己生意大不如前，幾個掌櫃年紀大了，缺了能走南闖北的人，可巧襲人家裡人多，如今幾條商路又走通了，于是寶钗不得已，就用了花家。

襲人正愁不能再認識些達官貴人，畢竟賈府現在大不如前，不料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炙手可熱的忠毅侯府就在他們家附近有莊子，又這麼湊巧，雪雁帶了人撞了上來。

如今黛玉願意見她，她還不重新巴結上來麼？是以黛玉在别莊住着的這些日子，襲人不時求見，陪黛玉說說話，又或者陪沁姐兒踢個毽子。

蔣嬷嬷見黛玉開懷不少，便也沒攔着，橫豎她們在此處也不會盤桓太久。

再說天策衛遴選，燕航在第一場騎射中表現不俗，全家人都為他暗暗祈禱。這一日，泰阿回了山莊，黛玉讓他在堂前禀報。

“少奶奶，世子讓我回來說一聲，咱家二少爺在第二場布陣和第三場策論中都名列前茅，如今被聖上欽點做了二等侍衛……”

“阿彌陀佛！”一衆在等消息的婆子和丫頭們都直宣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