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廣仁連連歎氣，心想：這是忠毅侯世子，他要是死了，不知燕牧要怎麼鬧呢？！這個燕世子，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去追殺他，惹出他的性子來，他豈能善罷甘休？如果勸燕臨收手，隻怕他轉頭直接告到聖上那裡，到時他這個上峰臉上就難看了。

蔡廣仁想了想道：“你知道穆清風是什麼人麼？”

燕臨理所當然道：“不就是太上皇後娘家人麼，再大也大不過聖上去呀！”看蔡光仁想說什麼，燕臨截口道：“自古天無二日，您，終究是聖上的人！”

嚯！

蔡廣仁盯着燕臨，心道：這小子也不是什麼也不懂的。他嘿嘿兩聲，慢條斯理道：“太上皇與聖上之間……怎麼，你非得做那把刀？就算你做成了，焉知會有什麼下場？”

燕臨睜大眼睛，驚訝道：“您難道有别的路走麼？您不想做那把刀，可自然有别人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您這張椅子，多麼重要，多少人盯着呢？若是不能為聖上所用，還有什麼路可以走？再說了，咱錦衣軍都指揮使大人走了也有半年了，您這指揮同知就沒想着往上走走麼？這位置，不進則退啊！”

燕臨說的都是大逆不道的大實話，可是一臉天真純良，烏黑的雙眸要多無辜有多無辜，蔡廣仁都快氣笑了：“你你，好你個燕臨！讓我說你什麼才好？！你是真敢說呀！”

燕臨眨巴眨巴眼睛，道：“這不是跟大人您說話麼，我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我父親說，萬事都跟您商量呀！”

蔡廣仁氣道：“滾吧你！”

“是！”燕臨行了禮，正要退下，蔡廣仁又道：“别走了，你哪兒也不準去。在這裡老實待着！”

“哦！”這會兒燕臨很聽話。

蔡廣仁拿起燕臨呈上的證據，翻看起來，一邊看，一邊手指敲桌，長籲短歎。燕臨呢，此刻放松下來，以手托腮，竟然睡着了。

蔡廣仁一掌拍在他腦門上，道：“随我進宮去！”

這個時辰，皇帝都快歇下了，聽說蔡光仁和燕臨有要事禀報，又重新披了衣服來見他們。皇帝一身常服，還小小打了個哈欠。

蔡廣仁惱怒地瞪了燕臨一眼，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燕臨也跪在地上，嘴巴緊抿，神色堅定。

皇帝聽罷，氣得砸了一個茶盞，問燕臨：“蔡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齊家軍舊部控告原薊州總兵和京營節度使誘殺有功将士。

整整七百人，那可都是當年齊先勇麾下最能戰善戰之輩啊！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天下人怎麼看他這個皇帝？！當年上皇雷霆手段，處置義忠親王和敦親王，但齊少保毫發無傷，就是不想寒了有功将士的心呐！

燕臨拱手道：“聖上，蔡大人所說，句句是臣親身經曆。臣本想着進京之後，詢問相關人等，拿了口供，再向聖上禀報，不想官道上遭人追殺，簡直駭人聽聞，故而想向蔡大人請求調派人手……”

這會兒他可不說指揮同知的位置如何如何了，說的都是自己不得已而為之，似乎對涉案之人都不甚了解。

蔡廣仁暗罵：你個小滑頭，剛才你可不是這麼對我說的！

皇帝又問：“你見到齊先勇後人了？”

燕臨道：“正是！若不是齊二公子偷偷還了我們兵器和馬匹，隻怕我們還逃不出滕州！我看他有很多話要講，但當時都不便說。”

皇帝在臨敬殿來回踱步，最後讓蔡廣仁和燕臨先回去，又叫了忠順王和都察院的右都禦史來。

燕臨回到忠毅侯府，不及歇息，趕着來看泰阿，此番泰阿受了重傷，郎中還在連夜為他處理傷口。

燕航也在一旁看着，見到大哥，連忙迎了上來，左看看，右看看，确信他無事才放下心來。

兄弟兩個這廂說話，黛玉呆在湖州老家，表面裝得無事發生，其實心中擔心不已。而燕家人也都覺出味來。

燕臨如今在錦衣軍當差，他做的事不能大聲嚷嚷，所以大家夥兒心照不宣而已，妯娌也陪着黛玉說說笑笑，寬慰她的愁緒，當然也不乏自己的小心思。

譬如大嫂朱氏就扭扭捏捏地提到長房：“如今二叔去了，爹爹最擔心的就是他留下的雙伴兒。都是好孩子，武功也練得好，三叔和六弟也見過了，都是誇的。弟妹，你說說，如果能在京裡或者家裡尋個差使，那我們就徹底放心了。雲南那邊雖有四叔在，但是南疆已平，四叔那裡也安排不過來了……”

這是給弟弟們跑官的，但是燕臨不在，黛玉也不敢應這樣的事，問道：“可曾與我們父親說了麼？”

朱氏道：“自然是去說了的。隻是我和大少爺私下也想着，若是錦衣軍遴選，也未為不可，所以還請六弟留意着！”

黛玉這才道：“自然了，到底是一家人！”

也有五房的小李氏來說話：“我雖然也姓李，卻不是金陵李家的，如今我們八少爺要去應天書院讀書，聽說嫂子與他們金陵李家有親……”

黛玉聞弦歌知雅意，這是想“行卷”的，于是先恭維一番：“想來八弟也是文采出衆，否則怎能去應天書院呢？”然後才說，過些日子寫家書，與表嫂說道說道。小李氏滿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