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If線（四）黛玉vs燕臨（第一世）

“你聽說過王莽嗎？”燕臨擺出禮賢下士的樣子，誠懇詢問今天值宿禁中的翰林講讀、他欽點的新科狀元張鈞。

張鈞還年輕，不像翰林院其他的老油條，對于皇帝的各種疑難問題還不擅長應對，他有些疑惑，問道：“臣不知聖上指的是何人，敢問聖上，這兩字怎麼寫？”

燕臨便說道：“三橫一豎的王，莽撞的莽。”

張鈞思索片刻，道：“請恕微臣學識淺薄，并未聽說過此人。不知聖上從何處知曉的？”

燕臨支吾了一下，道：“從一句詩裡。”

張鈞趕緊追問：“不知是哪一首詩，可否予臣一觀？”

“嗯……”燕臨禦案上就壓着黛玉的那首詩，麗正殿的小黃門連夜送來的，但燕臨不想給他人看到黛玉的字迹。那種字迹應是她慣常的手書，竟與呈報的謄抄文冊的字迹全然不同，少了幾分圓融，多了一點峥嵘。

于是燕臨提筆，把“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這句寫下來，又遞了過去，然後囑咐道：“不得外傳。”

張鈞躬身應道：“諾。”這才從李香淳手裡接來看了。

一番思索後，張鈞說道：“臣才疏學淺，并不記得讀過王莽的事迹。但從這句詩來看，王莽對照周公，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以此推斷，這個王莽，當是做出了什麼不臣之舉，所以才有‘未篡’二字。臣雖然未曾聽聞此人，但可以回去翻閱史書，看看能否找到相關記載。”

“可。”燕臨揮退張鈞前，再次叮囑他謹慎行事。張鈞忐忑告退。

燕臨又看了整首詩，雖然他不是學富五車之人，但細讀兩遍，也能明曉其大意，他隐隐覺得黛玉寫下這首詩，是誇他的意思。

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來，正想跟人分享這份喜悅，轉頭一看李香淳，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哼”了一聲，叫來小黃門，讓他把詩稿送回去。

小黃門出得宣室殿，叫人攔了下來，一會兒功夫，李香淳走了出來。小黃門戰戰兢兢，等着訓話。

李香淳問道：“叫什麼名字？”

小黃門輕聲道：“回公公的話，小的賤名呂得孝。”

李香淳點了點頭，又看了他一眼，這宮裡永遠不缺聰明人，于是略提點一句：“你用心些！”

呂得孝應了，轉身回了麗正殿。

麗正殿這裡風平浪靜，黛玉每日讀書抄書，日子非常悠閑。這一日，她轉到藏書閣的一處角落，這裡櫃子高高的，最上層放了好多書，但下面都是空的。

黛玉覺得奇怪，她看夏邑清做事雖講究秩序，但也會偷懶。一般來說角落的位置，放的書冊或者文集都是比較冷門的，故而都是把中間層和下層填滿了，再往上層放。

黛玉正疑惑着，呂得孝跑了過來，小聲提醒道：“這一排的書冊，不能動！這是聖上親口吩咐的，違者将按大不敬罪論處。”

“哦？”黛玉好奇：“這是什麼書？可是……禁書？”黛玉也壓低了聲音。

然而呂得孝也不知道。

人就是這樣，越不讓你知道，你就越想知道，黛玉總是不時想起這事。這一日，她又無意識地來到了這處角落，擡頭望着那些書冊發呆。

到底是什麼書，聖上不準人瞧。聖上是開國之君，莫非……

也不知何時，燕臨來到了黛玉身後，見她神情專注，一開始并未打擾。但跟在燕臨後面的呂得孝吓壞了，大着膽子咳了一聲。

黛玉回頭，見到燕臨，暗叫不好。她頭一次這樣狼狽，行禮的時候，赧顔低眉，心生慌亂。聖上必然要大發雷霆了。她雖未抗旨，但呆立此處，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你想看？”燕臨微微湊近她，問得和顔悅色，聲音也很輕柔。聽在黛玉耳裡，卻不啻于天魔附耳幽言，讓人遍體生寒。

可是黛玉不願砌詞狡辯，也不願跪地求饒，一時沒有作答。

燕臨人高馬大，擡手就将書冊取了下來，遞給黛玉。呂得孝見了，魂飛魄散，完了呀，他這心思白費了！

哎，伴君如伴虎，今日她要交代在這兒了！黛玉暗自苦笑：罷了！朝聞道，夕死可矣。好歹看看這本讓她葬送性命的書冊寫了點啥。

黛玉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書冊。

竟然都是畫！

仔細一瞧，似乎是畫的兩軍交戰的故事。再看幾頁，一方戰旗上還歪歪扭扭地寫着個“燕”字。

燕臨緊緊盯着她，問道：“你覺得這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