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姐兒裝模作樣歎氣道:“哎,我何嘗不知呢?可惜,也不知是誰,把我生成這個樣子,人家要琢磨半天的事,我念頭一轉,就計上心來……”
黛玉又好氣又好笑,上來擰她的耳朵:“你這是怪你的爹娘啦?”
欣姐兒比母親高了大半個頭,這會兒低着身子做可憐狀:“誰都不是天生地養的,竟不知道該怪誰了。母親消消氣,仔細手疼……”
黛玉素來口利,對着這麼個滾刀肉,都要無計可施了,已經做了嬷嬷的紫鵑和春纖趕緊上來說好話,又有羅姨娘在外面說“老爺想孫女”了,一聽就是來救場的。
黛玉松了手,點了點欣姐兒的腦袋,道:“二月十二,人家上門。這些天,你哪裡都不許去,在家老實呆着!”
欣姐兒剛還有些心虛,這會兒想到齊骁遠見到她一定會變成“呆鵝”的樣子,又期待起來,趕緊裝乖,一一應了。
待到二月十二,黛玉忙活,應酬一衆诰命,自然無暇顧及欣姐兒,李绮親自過來,帶着丫環嬷嬷給侄女兒上妝。
欣姐兒卻有些忐忑不安,她倒不是怕相看,而是後知後覺地想到:不知齊二哥會不會怪我騙他?!而且江湖中,偷學别家的武功,是一件極犯忌諱的事。若是他挑禮,父親肯定會罵我丢了燕家的臉。
哎!騙人一時爽,道歉火葬場。
她這會兒又有些扭捏起來,心裡有一個小人替自己開脫:我又沒騙他,每一句都是真話,他怎麼想的,可不能怪我!
另一個小人說道:難道不是你誤導他?君子欺之以方,你就是看出他為人厚道,才故意這麼說的!
一時妝扮好了,李绮看得喜歡:“哎呀,我們大姐兒,真是天少少有,地上無雙,也就是你母親年輕時,可以平分秋色……”
欣姐兒看向鏡子,有些不确定:“嬸母,這妝是不是太濃了?”
李绮哄道:“哪裡濃了。我們欣姐兒,不僅淡妝濃抹總相宜,還男裝女裝都好看,真真少有。”
聽到“男裝”二字,欣姐兒更加心虛,磨蹭着不想出去,讓李绮替她畫淡一點,否則還不吓到那傻小子?!
而齊骁遠按着約定的時間,跟黛玉請了安,這會兒就在内院等着了,由紫鵑陪着。可是左等右等,不見人影。
齊骁遠倒不在意,他一直在想金鱗的事,上次一别,再未相見,也不知他怎麼了。這會兒他猶豫半晌,終于問道:“嬷嬷,不知府上大公子可好?”
紫鵑道:“大公子?是我們昭哥兒麼?他可好了,天天習武不辍,吃得多,睡得香,若是今後能趕上公子這身量,就好了。”
哎呀,難怪姑爺一眼看中這個齊二公子,長得高大,比欣姐兒足足高了半個頭,人也周正,目光清朗,行動利落,一看就是可靠之人。
齊骁遠心道:果然金鱗在府中不受重視,我一提大公子,人家都隻想到嫡長公子。但他也知道,紫鵑是正室夫人的嬷嬷,不可造次,躊躇片刻,才問道:“我是說……金鱗公子,他還好嗎?”
“金鱗?”紫鵑一愣,随後喜道:“你也知道金鱗?”
哎呀,這個齊二公子,看着老實巴交的,其實也很會讨好人嘛!府裡最受寵的,除了欣姐兒,就是金鱗了。這一人一貓,還特别要好,從小結下的交情。要想讨好欣姐兒,第一就是要巴結金鱗呀!
齊骁遠見到紫鵑的神色,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道:“對,不知他最近如何?!”
紫鵑笑了,見欣姐兒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過來,便提議道:“奴婢帶您去看看金鱗吧!”
“方便嗎?”齊骁遠考慮到金鱗出身尴尬,不想給他添麻煩。
紫鵑卻說方便,帶着他穿花拂柳來到後花園,金鱗正趴在石桌上曬太陽。金鱗是一隻二十歲的老貓了,如今不怎麼愛動彈,作息非常養生。
覺察到有人靠近,他睜開了眼睛,和一個陌生男子對視。
“這是金鱗?”齊骁遠不敢置信地看着這隻大貓,發現他漆黑的眸子,最外邊有一圈金色,瞬間明白了“金鱗”這個名字的由來。
“對啊,我們都開玩笑,說若論年紀,這才是我們家大少爺……”
“大少爺……”
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陽光,金鱗黑色的眼眸瞬間變圓,眼神也變得炯炯有神起來,讓齊骁遠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
“金鱗?你就是金鱗?”齊骁遠恍惚起來,大太陽下的,他盯着大貓,大貓也盯着他。不知怎的,他覺得大貓的眼神幽暗深邃,帶着一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