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北京時間早晨八點整,今天是二零二四年二月十四日,情人節,天氣晴,體感溫度零下九度,主人出門約會記得多穿……”
“啪——”
被窩裡伸出一隻手,沒好氣地拍掉了床頭的電子鬧鐘。
二月的天絲毫沒有要回暖的迹象,窗戶上趴着薄薄一層白霧,屋外白茫茫的寒氣從沒關緊的窗縫溜進來,貼在紀因藍的手臂上,撩起一片雞皮疙瘩。
他搓搓手臂,掀開被子,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艱難地起了床。
家裡沒人,隻有餐桌上一杯涼透了的豆漿和一根早就變得軟趴趴的油條。
他姐總是這樣,無論留什麼食物都把包裝袋系緊往桌上一扔,根本不管這些東西會在水蒸氣的洗禮下變成怎樣糟糕的口感。
紀因藍刷過牙,把那根蔫巴的油條叼在嘴裡,轉身進了卧室對面的房間。
他蜷着腿縮在電競椅上,擦幹淨手指後按開了桌上的電腦機箱。風扇的RGB彩光從透明機箱裡映出來,紀因藍随手調整一下桌上的麥克風和攝像頭,懶洋洋打着哈欠,點開了直播軟件。
電腦屏幕中的小畫面映出一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高清鏡頭下能夠清晰看見他右手食指骨節處一枚紅色的小痣。
直播間立馬湧進一大堆人,紀因藍掃了一眼彈幕助手,開口時嗓音還帶着些慵懶困意:
“嗯,起得早,随便播播。”
“為什麼這麼早?你該去問我姐,為什麼莫名其妙給我定一大早的鬧鐘。”
“玩什麼?我想想……”
鼠标光标在桌面幾個遊戲圖标間晃來晃去,但還沒等紀因藍做出選擇,他手邊的手機突然以轟炸架勢響起提示音。
紀因藍一開始沒想理會,但後來,微信信息直接變成了語音通話。他掃了一眼屏幕裡“小丁子”三個字,猶豫片刻,還是關掉了直播麥克風,在手機屏幕上劃了接聽鍵。
“幹什麼?”紀因藍皺着眉把手機放到耳邊:
“一大早又是信息轟炸又是電話,什麼事這麼着急上奏?”
“大哥!”丁逸逍崩潰中帶着一絲克制,他那刻意壓低的音量為紀因藍帶來一絲不妙的預感:
“你幹什麼呢?你告訴我你幹什麼呢??”
“直播啊。還能幹什麼?”紀因藍滿腦子莫名其妙,他又打了個哈欠,不過這次,他的嘴張到一半就僵住了。
“今天開學啊,你不會忘了吧?!!”
“啪嗒——”
紀因藍的手機掉到了桌上。
貓爪TV遊戲區知名主播“inBlue”在情人節早上八點四十摸魚開播三分鐘後緊急下播,留給水友們的隻剩一句:
“再見,我知道我姐為什麼給我定鬧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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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是真離譜,我還想着你什麼時候到校呢,結果沒等到你人,隻等到一個冷冰冰的開播推送。你是真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啊?”
“知道,情人節啊。”
紀因藍舉着手機躲在圍牆邊,探頭悄悄看了一眼。
教務主任牛猛正挺着他的啤酒肚,闆着臉站在門口寫有“北川市第一中學”字樣的牌匾邊,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就為了抓一個遲到典型,在開學第一天的大好日子進行批評教育。
紀因藍咧咧唇角:
“看來我那鬧鐘還是不夠智能,隻說今天情人節,沒說今天開學,這把鬧鐘全責。”
“得了吧,鬧鐘不背這個鍋。老牛已經在門口守着了,你從東邊圍牆翻進來,先扔書包,哥們給你打掩護。”
“給誰打掩護?”
丁逸逍難得大義一次,結果一句話音沒落,紀因藍就聽見了電話那頭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心裡一激靈,立馬探頭望去,果然見一分鐘前還站在門口的牛猛沒了蹤影。
下一秒,電話裡的聲音突然放大,險些震碎紀因藍的耳膜:
“好你個紀因藍,開學第一天就敢遲到,到我辦公室來!”
紀因藍時常懷疑他們親愛的牛猛牛主任是不是有什麼特異功能,比如用GPS定位違紀學生并瞬間移動到他們身邊抓個現行那種。
比如現在。
“老牛,猛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是真忘了今兒開學,您就饒了我這回吧。”
紀因藍跟在牛猛身後,試圖跟他讨個繞。
可惜他入學一年半,也跟牛猛鬥智鬥勇一年半,他的猛哥早已摸清了他這人,再不吃他這套。
牛猛涼涼地瞥了紀因藍一眼,突然沒頭沒尾地問:
“早飯吃了嗎?”
紀因藍嘿嘿一笑:“吃了。”
“喲,開學都能忘,吃早飯怎麼沒忘?”
“嗐,人不吃飯會餓,不開學又……”
話說到一半,紀因藍發現牛主任表情不對,又趕緊改口:
“不開學會感受到精神的饑餓與貧困,會鑽心蝕骨痛不欲生,恨不得對着知識大快朵頤!我已經知道錯了!”
“少油嘴滑舌,滾進來寫檢讨,寫不完不準走。”
牛猛早聽慣了他的花言巧語,這次打定主意不給他留一點餘地。
他推開教務處的門,正準備給紀因藍找個合适的角落趴着寫檢讨,一擡眼,卻發現室内還站着另一個人。
紀因藍也注意到了那個人。
那是個個頭很高、身材挺拔的男生。
跟校服松垮随意的紀因藍不同,男生将北川一中經典的黑白紅三色校服穿得很規整,乍一看像是從标準儀容儀表圖示裡跑出來的,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利落,骨相很好,帶着點清淡如白開水的帥氣。他的頭發有點長,發梢垂下來,有點擋眼睛,顯得眸底沉沉一片。
紀因藍隻掃了他一眼,沒多在意,隻以為這哥們跟自己一樣,是遲到了被老牛拎過來教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