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響指什麼的,隻是形式,不用那個也能辦很多事,比如說——”
哥哥手裡忽然出現了一個羊皮紙疊的六芒星。
我臉色驟冷。
“WHAT?”他學着我之前在書房裡說話的口氣來了一句。
“Nothing!”我的回答可咬牙切齒的多。“還給我!”我伸手過去搶。
“你都說NOTHING了,”哥哥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你——”我剛想說話,被哥哥一個“速速禁锢”丢了過來,以一種非常僵硬的姿勢定在了離他的沙發兩步遠的地方。
“前年冬天我回來過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你身邊四處都藏着這個,那時候我還以為是什麼小姑娘的遊戲呢,沒想到一年多了,居然你還在做這件事。連伍德都不告訴我你是在幹嘛,要不是你的魔力波動沒什麼異樣,我都要懷疑這是什麼邪惡的儀式了。”
他修長的手指慢慢拆開那張折紙,看了看上面寫着的古代魔紋,然後又看看我,喏動的嘴唇慢慢拼出那個發音。
我已經不想争辯,僵硬的勸自己把眼眶裡的淚水收回去。
哥哥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慢慢變成驚恐,最後是難以置信。他揮手解開束縛我的咒語,我把自己丢進沙發裡,弓起身子蜷縮起來,膝蓋抵着胸口的傷疤,然後把臉埋在手掌裡。這個姿勢能緩解所有不該有的情緒,我幻想,是艾德琳在幫我分擔這些。
或許是過了幾分鐘,或許是過了許久,“佐依,小佐依——”他過來抱住我。
我擦幹眼淚,爬上他的膝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JUST NOTHING.”
我剛剛平複完自己的小情緒,父親就回來了,他挨個擁抱我們,然後吩咐伍德準備晚餐。“尤蘭達今晚加班,聽說三期臨床有患者不穩定,可能兩三天回不來,卡萊爾你帶一下佐依晚上的課。”
我與哥哥對了對眼神,我威脅他不許說出去。他默認一般的微微點了點頭。
我收好那個六芒星,告訴自己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哥哥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一再與我強調我的學習進度有些超前了,并且有個别科目超前的很過分。我告訴他我繼承了父親的“看書記東西跟拍照一樣快”,換來了哥哥的一聲歎息。
“我想跟媽媽一樣搞科研挺好的”我一邊寫晚上的試驗報告,一邊回答哥哥的歎息,“九歲那會兒,我……就是剛出院那段時間,爸爸覺得我應該去讀個小學,或者是夏令營、博物館參觀研學班之類的,增強一下社交,我也寫信跟你說過這件事,如果你還記得的話。但是從這兩年我做的事情來看,當時爸爸的建議真的隻是想讓我稍微放輕松一點兒。可是有媽媽看我的眼神在,我辦不到放下手上的事——還有就是因為我懶得交朋友——我想你應該明白。”
這句話,換來了哥哥更深重的歎息。
周日,我們延續過去幾個假期的習慣,天氣好的話他就帶我去附近的河堤草坪上野餐,角色扮演遊戲已經玩不起來了,隻能是哥哥唱獨角戲,一邊跟我“講故事”,一邊複習他必須學會的那些所謂“無聊課程”,說到洋蔥根尖細胞的分化的前期中期後期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要一架顯微鏡作為生日禮物。“我此刻開始覺得你不該去霍格沃茨,”哥哥又開始歎氣,“你去讀個什麼生命科學或者藥學、植物學的本碩博連讀挺好的。就是你魔力還是不太穩定,放在外面……我們都挺不放心的。”
我自己也不想去,但是從魔力發育期開始就從來沒有正常過的身體,讓我虧欠了很多讓身體适應和“不自覺”使用魔法的機會。關于這件事,我問過媽媽,問過治療師,也問過研究室的其他老師,解決問題辦法就是,首先一定要找一根特别特别合适的魔杖幫助我使用魔力,其次需要在一個充滿魔力因子的環境裡(比如霍格沃茨)呆一段時間——幾年,或者十幾年——讓身體和魔力緩緩融合一次,把别的小朋友七八歲魔力發育期經曆的融合過程補上。
我聳聳肩,把視線挪開。心裡默默開始盤算開學以後要帶哪些資料去學校繼續自己的工作,又要申請哪些免修。
然後,我看到兩個孩子,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金色的頭發,藍眼睛,穿着一樣的T恤,他們繞着圈奔跑着笑着鬧着,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約束,但是就像那兩個孩子身上有跟線牽着彼此似的,他們總是知道對方在哪裡,雖然距離忽遠忽近,但是怎麼看,都是在一起。而他們的父母則是站在他們身後默默看着他們。
我一下子傻了,我忘記了哥哥,忘記了自己腦子裡還沒寫完的計劃書,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我隻記得我應該有像他們一樣的生活。
那兩個孩子和那對父母察覺到了我貪婪而危險的目光,那對父母牽着那兩個孩子的手離開了,我也被哥哥勸了幾句,抱回家。
那天晚上我又為了艾德琳崩潰了一次,哥哥從背後抱着我,不斷的安慰我“你不是一個人,你不是一個人……我在,我在。”
我再一次覺得自己冰得就像屍體,而背後那炙熱的溫度,根本沒有辦法捂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