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左思右量,我發覺那束極具代表性的陰沉目光掃了我一眼,然後轉向了卡萊爾,接着又轉了回來。我有些擔心他的嘴裡是不是又會冒出什麼驚人的言論,諷刺我是個啞巴或者不尊重長輩之類的,所以最終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打了個招呼:“晚上好,斯内普教授。”
“晚上好。Little prince.”他放下兜帽,露出那張平靜無波的臉。“那麼巧,我還以為你們早已經回去了。”
“正準備走呢,”哥哥笑了一下,很快拉着我離開,把那張桌子讓給了黑蝙蝠,我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哥哥還沒有喝完的最後一口佐餐酒,然後意識到大概是我們占了那隻蝙蝠的專屬座位了。轉過走廊拐角之前,我又回頭看了教授一眼,他也剛好望着我們。見我回頭,那對皺着的眉頭挑了挑,神情似乎有些不悅,我尴尬的吐了吐舌頭,縮回腦袋,任由哥哥抱着我踏進壁爐。
怎麼對付走壁爐帶來的眩暈感和嘔吐的欲望?我抓着哥哥的袍子,把頭埋在裡面,緊緊閉上眼睛。
愛丁堡市中心的公共壁爐建設在火車站候車大廳邊上,穿過看起來像裝飾牆一般的出入口,很方便就能混進人群。哥哥不高興再去擠公交了,從壁爐出來就直接拽着我幻影移形,我很難判斷到底是擠公交更吃力還是幻影移形更難受,眩暈感的疊加和擠水管一般的壓迫感成功的讓我吐了出來,之前勉強咽下去的花椰菜交給了地毯替我消化去了,伍德飛快的跳出來收拾。哥哥遞過來一杯水,我卻隻能用止不住的幹嘔來回報他的好意。
嘔得有些淚眼朦胧,我知道自己很狼狽,下意識的推開哥哥,摸回自己的房間,一路走走停停。終于癱倒在床上喘氣的時候,真的連腳趾頭都不想再動了。
我聽到伍德推門進來,把水杯放在我的床頭櫃上。
“少主今天真是太過分了,居然當着小主人的面做這種事,伍德都看到了,小主人你臉都白了,結果少主今天還光明正大的帶着這麼多詛咒回來,就算查爾斯閣下批準了小主人去定制魔杖,少主也沒必要……”
“行了你别說了。”我眯着眼,憑直覺去夠水杯,卻把玻璃杯打翻,伍德給我換了一杯新的。
“卡萊爾小時候是不是也去定做了魔杖,是什麼時候?”我微微側身,止住伍德準備離開的動作,然後直直看着它,示意它給出個不含欺瞞的答案。
“跟小主人您差不多大的時候。收到通知書以後,和查爾斯閣下一起去的。”伍德回答。
“然後呢?”我放空視線,看着天花闆。
“那天他們沒有叫伍德去,伍德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伍德垂首。“但是從那天以後,伍德就很少聽見查爾斯閣下訓斥卡萊爾訓練偷懶之類的,呃……畢竟馬上要入學了,可能突然懂事了。”
伍德這句話的潛台詞顯然是,哥哥也是從那一天開始,直面了這個世界。開始明白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挺好,也算看得起我。我……”我突然覺得眩暈加重,緊接着便被湧上喉嚨的液體嗆住,真是後知後覺,舊傷又開始跟我作對了。
“藥。”我站不起來,用一個字叫住還沒來得及離開的伍德,伍德把我扶起來半躺着。我順從的漱口,喝藥。
我很輕易的嘗出來緩和劑裡鎮靜的成分又加了,接着就開始迷迷糊糊的猜測是不是自己的冷靜實際上與長期用藥有關。至少,它們大概足夠我維持表面的冷靜。
藥性上來,我很快就睡着了,隻是睡得及其不安穩。我頭一次恨死了自己抗藥性,以及如此的好記性和想象力如此出色的大腦,一整夜的噩夢繼續着卡萊爾對我的“折騰之旅”,細節鮮明,人物輪廓清晰,事件完整。第二天及其疲倦地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錯過了早餐時間,一夜的噩夢後,唯一令我覺得稍稍有些安慰的就是:不管怎麼樣,似乎家人對我依然抱有足夠的期望——他們開始把我從溫室裡抛出去看看了。雖然,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值得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