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連綿了幾日陰霾的冬天來說,今天還算是個好天氣,灰蒙蒙的天空難得透出些光亮。
陽光照在靈湖冰面,散發着晶瑩的光。男人們穿着鮮豔的衣裝,依次從冰面上整齊劃過,行列交錯,如二龍戲珠,如鳳凰振翅,引得看客陣陣呼好。
風途遠遠看了一眼,無心繼續欣賞,抱緊了懷中的食盒,匆匆往回走去。
屋内,明月并不在床上。
然而手中的食盒還未放到桌上,一支短箭已悄無聲息地抵在他頸側。
“告訴我,李大成為什麼會死。”
風途僵挺着身子,緩緩放下手中之物,被明月背過手臂按在桌上。如此熟悉的一幕,倒令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他看了不該看的東西,還盜走了。”
“什麼東西。”
桌面冷冰冰的,比門外寒風吹在臉上還要冷。感到嗓中微微發癢,不由得他輕咳起來,“恐怕我話未說完,便要被你這利刃割了喉。”
明月稍松開手,卻被他猛地向後一頂,退後兩步,驚得手中短箭直直向前刺去。
風途側身躲過,抓住她手腕,反被她轉手劃下一道長長的口子,從掌根直直剌到指尖,緊接着一掌直将他推出三步之外。
若非明月傷病未愈使不出全力,多半會令他交代在此。他躬着身子幾乎要咳出淚來,擡頭看向她,又垂下了眸,“你想殺我。”
明月仍保持着警惕之勢,生怕他再有什麼動作。
“李大成的事與你無關。”風途慢慢直起身,再看向她,臉上多了分無可奈何的淡然,“你要回臨清便回吧。”
“我去哪裡由不得你說,你隻需要回答我。”
風途仍不作答,轉而看向桌上的食盒,“你昏了一整天,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吃完再走也好。”他說着,慢條斯理地打開了食盒的蓋子。
“魏成死了。”
“你說什麼?”風途始料未及,手間一頓,再也無法裝作淡定地模樣,急切地看向她,“他如今在哪?”
現在,輪到明月默不作答,定定看着他着急。
“帶我找他,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半坡上,腳下的積雪踩起來吱嘎吱嘎地響。看着躺在枯枝殘雪下的魏成,風途覺得自己渾身在冒冷汗。那天若不是魏成耗去明月大半精力,死成這副凄慘模樣的就是自己。
“解開我。”他請求到。此時,他雙手被困在後,背上披的那件用來遮掩的薄衫幾乎要溜下腰去。
明月道:“我還沒有聽到我想聽的。”
風途輕歎口氣,“當初從西城摸到臨清的,唯我一人,魏成留在西城尋找麗娘。那些東西見不得人,就連我也不知究竟是什麼。”
“你又诓我。”
明月拿刀指向他,他卻淡淡看向了地上僵硬的人,“但他知道。”
“我不信。”
“你該信我,你的事情如今隻有我知曉。”他靠前一步,迫不及待想說明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殿下他不知情,我也不會告訴他。”
他的眼神誠懇又清澈,完全沒有了那日的肅殺之氣,也因此,騙起人來更是招恨。
“若你執意要報複,我此刻就站在你眼前。”
“執意報複?别把我說的那麼偏執。”此刻,明月想要的不隻是這樣,冤有頭債有主,區區這些爪牙,不夠。她走到對方身後,拿掉了那件薄衫,将刀挾入他腋下,“可惜我還是不知道,李大成為何而死。”
刀鋒直抵在風途臂膀,隻肖一挑,這恩怨便算解了。
風途緊攥着被捆綁的雙手,連呼吸也在發顫。他知道,她這是要以牙還牙,卸了自己。忽而他朗聲道:“我能幫你。你想知道的,我也想知道。”
“既然你也想知道,怎能說是幫我?”
風途無言以應。明月哼笑一聲,就要挑動手中的刀。
“當初将軍府那隻箭,是我射的。”
聞此,明月停下了手,回想自己确實看過他張弓,隻是當日心虛,并未深想,便又困惑起來,“既害他,為何又報信與我?”
“我不想他死。”
“為什麼?”
風途說不出來。或許是不想她新婚不久便守寡,也或許是想到她将承受與所愛陰陽相隔之痛,便覺揪心,又或者不願讓某人的死成為她心中永生難忘的一根刺。
連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什麼原因,總之,他不願意。
而現在所有的難題又抛給了明月。這算什麼?難道還要承他的情嗎?可他對叔文的傷害又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
兩人相持靜默,良久,風途輕輕說了一句:“我想離開殿下。”
明月終歸是沒有卸了他,隻是将他留在了城外,也沒有解開捆他的繩子,還騎走了唯一的一匹馬。
再入覓滄坊,她倒适應些了,隻翻來覆去十幾次就找到了十六巷。
九街十六巷,米記糧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