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風途不知從誰那薅了一把艾草,習慣性地來到小院門外,卻發現那門上已經挂了一把。
看來今日他也來過。
轉身要走,卻發現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是她?
他趕忙追上前去。可每拐過一條巷道,那個身影便會消失在下一個巷口 ,直到追入大街,徹底隐匿在人群。
自己怎麼會追丢了她?或許真是看錯了。
她離開後最初的那段日子,他是擔心卻又期待着的,無論做什麼,總歸是有了念想。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又有些怕了,怕隻是做了一場夢,她從未來過,也隻有抱着她的刀時,才感覺得到踏實。
刀客不會輕易舍棄自己的刀,她總是要來取的。
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們都有歸處。
“你在找我嗎?”
是她!
他回過頭,見所念之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面前,心中歡喜卻又不知如何自處,緊攥着手裡的艾草,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
明月瞧見他這副模樣,覺得好笑,“你怎麼了,我是有何不妥?”
“沒有,都很好。”
明月應和着點點頭,又看到他手中之物。
“哦,這個。”風途随着她目光看去,擡手在她肩膀輕輕一掃,“辟邪消災嘛。”說着,他又将一直帶着的那把花影遞還給她,“物歸原主。”
許久不見,明月很是惦念,接來順手比劃了兩招,才收刀問他:“我要去見位朋友,你要一起嗎?”
她說的這位朋友,風途也認識。
“你來了。”崔世鸢擡頭看向來人,又見到她身後跟着的風途,“我見過你,你是甯王身邊的人。”
風途沒有說話,隻行了個禮。
崔世鸢将手上填滿的香囊鎖緊,随手遞給明月,“正好還多兩個,送你們了。”
院中花開正濃,引來新蝶紛飛,明月走下涼亭欣賞着滿園生機。正巧這時候顧公子和宮雎韌也來了,隻是崔世鸢正和同坐的姑娘們擺弄着香料閑聊,并未看見。
顧公子示意她不要出聲,而後掩袖悄悄走向涼亭。
隻見他來到崔世鸢身後,忽然拿出一條白蛇丢到桌上,吓得幾位姑娘低呼着閃躲。
明月見狀,忙飛身按住了蛇頭。
崔世鸢自然也冷不防被吓到了,驚叫一聲,手一哆嗦盒盤裡的香料撒了滿桌。待看清那隻是條木蛇,不由得長出口氣,側頭看向一旁的罪魁禍首,咬牙切齒道:“顧夒廷,你如今幾歲了?”
顧夒廷仍笑嘻嘻地,“認識一下,這是我新交的朋友,白娘子。”
虛驚一場,明月無奈地搖搖頭,提起那木蛇看了又看,見它節節相連,擺動順滑如真蛇一般,竟讓自己也走了眼。
她走到風途面前,将木蛇拿給他玩。
風途不接,“我不喜歡蛇。”
明月隻得盤在自己手上,輕撫着蛇頭,似是玩弄真蛇一般。
趁着涼亭中正熱鬧,風途問她:“你什麼時候和崔世鸢這般親近了。”
“我的事,怎會都讓你知曉?”明月回望着他,道:“她覺得有人想害她,便請我護她。”
“呵呵……”風途笑了出來,“你信?你覺得崔相君還請不起幾個護衛嗎,呵呵……”他強壓住笑意,生怕引得人注目。
“所以我才好奇。”要真如崔世鸢所說,覺得那些護衛面相太兇,換些不兇的護衛對相府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望着若有所思的明月,風途漸漸斂起笑容,“你這三個月去哪裡了?”
聽他問起,明月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定定看着他,“你還記得南陽陳家嗎?”
“南陽陳家”,這四個字猶如一把鑰匙,打開了風途腦中某扇緊鎖的門。曾經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而明月責問的神情更是令他心中一緊,閃動着眼睫說不出話。
“我不理解,你當時才十三,怎下得了這樣的手。”
風途别過眼光,不敢再看她。他也終于知道,那晚明月究竟在小清寺拿到什麼。
“就不會害怕嗎?”明月問。
“你怕我嗎?”風途反問。
他的眼神分明清澈惹人憐惜,但偏偏做下這些。明月直視着他,點了下頭。
“我也怕,可我不想死。當時無論我動不動手,他們都是要死的。”
兩人此刻還在相内府,話不敢說太大聲。明月環視着左右,怕有人近來聽見二人竊語。
“但我現在不怕了,因為你說過要帶我走,你說話得算數。”
隻是如今明月哪裡還分的清他話中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你最好不是在騙我。”
“你仔細想想,我何曾騙過你。”
也是,細細想來,每次他都會堂而皇之地避開問題的關鍵,話說一半留一半,要較真也算不得欺騙。可他的眼眸依然清澈,是因為沒有知覺,還是毫不在乎。
明月轉過身,望向正與旁人說笑的崔世鸢,不想再提此事。
陽光下,她媚而不妖嬌豔大方,朱唇微張透玉齒,小扇輕搖滿面春,正是人群之中最能一眼引人注目的存在,看見她,明月就連心情也瞬間好了許多。
“真好看。”
還是美人怡心怡情。
風途聞言,望向她目光所及之處,心中醋意微起,“你是說姓宮的,還是姓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