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明月等在相内府門前,見崔世鸢身邊的丫鬟小蘭一臉愁容走過來,就知道有人鬧脾氣,便試着問她:“世鸢姑娘生我氣了?”
小蘭糾結着,訴道:“我家姑娘是生氣了,可生的也不是您的氣。不,不全是您的氣。”
明月安撫着她,“不急,慢慢說。”
“相君他,要把我家姑娘嫁與周七郎。”
北州王周七郎,當今聖上的七弟,現任北州軍守兼北州司漕。
院子裡亂糟糟的,看上去不少闆凳瓷瓶遭了殃。前些日子來時還開得芳豔的花,如今被吓得垂下了頭,幾個仆人正在靜靜收拾着。
小蘭輕叩房門剛要開口,就聽得門裡一聲斥罵:
“滾!”
世鸢姑娘生了氣,也是要罵人的。明月汗顔,小蘭看向她,也是面色為難,欠了欠身子,又向門道:“姑娘,明月少俠想見您。”
“他來做什麼?不見!”
小蘭忙向明月小聲解釋:“姑娘是氣話,剛剛還念叨您的。”
“無妨。”明月上前,隔着門賠禮道:“世鸢姑娘,昨日實在有事耽擱才未能赴約,還請見諒。”
“騙子。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當心空眼瞎的哄着、騙着。”
屋内,崔世鸢環顧四下,抓起妝台上僅剩的一個胭脂罐向門口砸去。屋外二人聽得“邦”的一聲,連面前的門也吓得顫抖。
“世鸢姑娘,昨日的确是我因故疏忽,可否開門讓我能夠當面緻歉。”
屋裡人沒有吭聲,明月雙手端拱身前,低頭靜候。
好一會,門才打開,見她正恭恭敬敬立在那裡,崔世鸢氣消了些,喝令道:“不許動。”而後将小蘭叫回屋中。
再出來時,她已收拾齊整,出門看到明月還一動未動在那站着,心裡一軟氣又消了些,“你擡起頭來,看着我。”
得了應允,明月端正身形,向她看去。
美人水靈的眼眸染上淡淡紅暈,雖然一臉怒氣,仍是可憐動人。
“你說,他一個不惑老翁哪點配得上本姑娘。”
“我雖未見過周七郎,但聽人說,他如今不過三十有六,長得還算……能看。”
“啪”得一聲,屋門又被關上了。
一旁小蘭看得都替她着急,頻頻搖頭,“這時候可不能說這麼不中聽的。”
明月尴尬應了一聲,回想往日從閑書中看到的那些酸溜話,又說道:“世鸢姑娘花容月貌,正值豆蔻之年,又是相國千金,唯有這世間最好最俊逸的少年郎才配得上。還請世鸢姑娘饒恕在下笨嘴拙舌,一時愚鈍。”
小蘭連連點頭,掩袖比劃着拇指,算是認可。
“那你去把他殺了吧。”崔世鸢打開門,看向她,仍是氣哄哄的。
“诶呀,姑娘這話可不敢說。”小蘭趕緊看了看周圍,好在那些下人都不敢在近處,崔世鸢的聲音也不大,沒引人側目。
這肯定不能答應,可又要怎麼說才是呢。明月垂下目光,沒有回答。
崔世鸢又問:“要多少銀子,本姑娘出的起。”
“莫要着急,周七郎剛回中都不久,這事未必定下了。”
“哼,都是嘴上說得好聽,左右哄着我,真有事沒一個頂用。”崔世鸢白了她一眼,又進屋狠狠拍上了門,“小蘭,送客。”
餘下兩人幹瞪着眼,隻能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離開相内府前,明月又向小蘭打聽,“你家姑娘可有什麼喜歡的?”
“珊瑚海珠,琉璃玉翠,可如今就算是這些個,也是哄不好了。”
走出不久,正遇見顧公子。他也面帶憂慮,不似往日意氣風發。
見明月從相内府方向而來,忙向她問:“你可是去見世鸢了?”
兩人來到附近的茶樓,聊起了此事。
“原以為相君他多少是矚意我和宮二哥的。”他拿起茶杯,一貫而盡,“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便罷了,可周七郎先後有過兩位夫人,而且年紀比相君小不了兩歲,你說,世鸢怎能嫁他?還做繼室!”
确實,以崔世鸢的出身相貌,想要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沒有,卻偏偏選這樣一位。
明月看得出,顧夒廷對崔世鸢有意。他兩家原就沾親帶故,若結為連理,本該是親上加親的喜事。
“隻是這也太突然了。”明月雖然算不得消息靈通,但多少還是探得到一些小道消息,但這事此前可從未見有端倪。
顧公子思慮着,緩緩開口:“說突然也不突然,兩個月前,北州戰事報捷。”
“你是說,這是聖上賜婚?”
顧公子卻又搖了搖頭,“周七郎雖遠在北州,畢竟手握重兵,聖上對他多一份依仗,也就多一分忌憚。且不說旁的,即便聖上真有此意,也不能輕易開這個口。欸,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他環顧周圍,四方茶客顧自閑聊談笑,并未在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