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蕪:“……?”
和顔悅色?
你沒點自知之明?
沈春蕪想說什麼,此刻忽然聽到刀九在外說,皇城司指揮使來了,要事禀報。
沈春蕪思及自己還坐在盛轼懷裡,想要離開,卻被他牢牢摁在懷裡,他絲毫沒有讓她走的意思。
盛轼淡聲道:“就在簾外禀報罷。”
沈春蕪有些納罕,論議大楚政事,盛轼居然沒有回避她。
夜中前來的席豫,看到簾子上倒映着相偎的兩道人影,感到愕憾不已,這位爺不是素來不近女色嗎?
縱使感到震驚,席豫仍舊面不改色地開始禀事。
曆經徹夜審訊,士子聚衆鬧事一案有了眉目,鬧事的五十多位士子,大部分都是從江南進京趕考的書生,他們之所以鬧事,是因今歲歲初,楚帝罷黜了當朝右相楊序秋,将其外放至南方濕瘴之地。
楊序秋曾是先帝帝師,桃李滿天下,在無數莘莘學子心中有着無比崇高的地位,更是朝廷文官的肱骨脊梁。楚帝在臨近春闱之時,将如此重要的文臣從朝堂之上除去,士子焉能不躁動,焉能不鬧事?
楚帝為何要罷黜楊宰相,是因為聽了閹黨黨首林德清的讒言。
林德清說了什麼?
先前,沈家通敵叛國,楊宰相寫下萬字求情書為沈家伸冤,林德清中途攔了下來,當作是楊、沈兩家蛇鼠一窩的罪證,添油加醋地說給了楚帝聽。
楚帝雖自诩仁和君主,但性情多疑,遂以養老釋權之名義,罷黜了楊序秋。
當今朝堂上攏共分為兩派,一派是以林德清為主的閹黨,一派是以楊序秋為主的清流一派,楊序秋倒台,這朝堂之上,就成了閹黨的天下。
這種時局變化,讓無數士子義憤填膺,紛紛在街頭上鬧事,為楊宰相正名。
這些内情,盛轼聽着并無太大波瀾,似乎早已料到。
沈春蕪卻不同了,聽着聽着,體溫一寸一寸地涼寒下去。
楊宰相一直患有哮喘,是阿父治好了他,楊、沈二人交情深笃,這是她所知道的内情。
不過,楊宰相冒着貶谪的巨大風險,替沈循伸冤,不惜寫下萬字書,這是顧辭從不曾告訴過她的事。
沈春蕪也逐漸明曉,為何這麼多世家紛紛與沈家割席,是因為楚帝拿楊宰相殺雞儆猴,骨鲠之臣都可以說貶就貶,其他的人想要替沈家伸冤,勢必也會有所顧忌。
明哲保身的道理,沈春蕪比誰都明白,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舉報沈家通敵叛國的人,會與閹黨有關。
阿父兩袖清風,懸壺濟世,從不屑于與閹黨為伍,井水不犯河水,閹黨為何要緻沈家于死地?
顧辭奉顧家家主之命,毒瞎了她的眼睛,是不想讓她去查沈家冤案,如此,顧家與閹黨之間有什麼勾纏?
種種疑緒掠上心頭,攪得她心中掀起萬丈狂瀾。
“士子都放了罷,”盛轼口吻極淡,“刺客留下。”
席豫領命稱是,速速離去。
離去之時,意外看到了韶光院院門前的黑犬,他懷疑自己是看錯了,不可置信走進近去,才真正認清楚,這是盛轼此前說要拿回王府裡豢養的鬃犬。
為何會出現在王妃的院前?
問了守院的缇雀,缇雀道出實情,說是王爺送給王妃當導盲犬的。
席豫素來波瀾不驚的面容,有片刻的皲裂。
他是幻聽了罷?
這位爺将如此兇煞的惡犬給王妃當禮物,這是一種什麼變态的情.趣?
更關鍵的是,惡犬還出乎意料變得很溫馴,甚至還會搖尾巴。
缇雀道:“王妃仁善,狗不理受到感化,也變得十分乖馴。”
席豫:“。”
竟然還取了名字!
他覺得今夜前所未有的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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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
“方才都聽到了嗎?”盛轼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沈春蕪的後頸。
沈春蕪感受到他的笑意跟他的手指一樣涼,不知他又在揣摩着什麼。
沈家滅門之仇需要報,但閹黨勢力太過于強悍,林德清背後又有仲太後做依仗,單憑她一個人力量,無異于是蚍蜉撼樹,若是能讨得襄平王的憐惜,會讓她事半功倍。
沈春蕪垂着眸,袖籠之下的手緊了緊,道:“多謝王爺讓我知曉沈家遇害内情,沈家的冤案原來是閹黨所緻。若能王爺助沈家伸冤,不論王爺吩咐什麼,我都願意。”
盛轼的話辭漾起弧度,語氣戲谑:“當真是做什麼都願意?”
沈春蕪睫毛顫了顫:“願意的。”
“既如此——”
盛轼的薄唇輕輕貼近她的耳珠,吐息透着燙。
“今夜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