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臨絕是被一桶冷水潑醒的。
混沌中,他看見甯耀東站在對面,正把頭埋進一件禮服裡貪婪地吸着,嘴中呐呐有詞,“小枝……爸爸的乖孩子……”
是甯可枝的衣服。
“甯耀東!”池臨絕目含愠怒,一貫默然的臉上出現裂痕,“你要是敢動她一根頭發,從此A市再無甯家!”
甯耀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旁若無人地撫摸着手上的禮服,目光溫柔地透過裙子落在回憶中少女潔無瑕的背脊上。
片刻,他把禮服遞給一旁的管家,一步步朝池臨絕走去,一邊走一邊大笑,突然,笑聲戛然而止——
“我要是敢動她一根頭發?”他一腳踩在池臨絕腹部,“她本來就是我的!我的!你個賤人有什麼資格替她出氣?”
“你把她關起來不讓我見她!她也不要我了!是你教壞她的……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小枝,小枝以前最愛爸爸了……”
一旁的歹徒三人對視一眼,原以為是有錢人為了一個女人争風吃醋,沒想到他們要抓的居然是這男人的女兒,居然變态到這種程度!
池臨絕聽他一口一個“小枝”隻感覺胃裡翻湧惡心,但聽出甯可枝并沒有被抓住後,他心中不知何時充斥的慌亂不安漸漸消散。
霸總又恢複往常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即使被綁的人是他,狼狽不堪倒在地上的也是他,但面對已經瘋魔的甯耀東,他像多看一眼都嫌煩。
“明明說好的,等她二十歲我們就可以……是你毀了這一切!明明再過二十二天就是她的生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和她訂婚!就差一點我們就能……”
甯耀東整個人突然跌坐在地上,平心而論,他長得人模狗樣,身處中年身材依舊,甚至算得上賞心悅目,如今卻像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他語氣頹然,竟自顧自開始說起來,顯然已是神志不清,“小枝,是爸爸做得不夠好嗎,你是不是嫌爸爸老了,所以才看上他……一整晚……一整晚……”
他又想起昨晚蹲在燕雲莊門口,看見池臨絕的車駛進車庫,一整晚,車上沒人下來——他目眦欲裂,想到原本屬于他的身體被另一個男人奪去,還是車震……
甯耀東嫉妒瘋了,在草叢裡死死盯着那輛他買不起的超跑,直到天光漸亮,他一瘸一拐離開燕雲莊。
他清醒了:不管是甯家決定把甯可枝送出去聯姻,還是池臨絕不讓他見甯可枝——她們父女倆唯一的阻礙不就是池臨絕嗎?
想明白,甯耀東迫不及待讓管家召集人手,決定今晚就綁了池臨絕,等教訓完這個害他和小枝八十一天沒見的兇手,就帶着小枝遠走高飛。
“你到底把她藏在哪!”甯耀東看着狼狽靠在牆上的池臨絕,雨水浸透男人的衣服,勾勒出他精壯的身材,腹肌,胸肌,還有他能直接從地上坐起的驚人的腰力……
該死!該死!就是他勾引了小枝!
這一次,對甯可枝下落一無所知的焦慮和被甯可枝新歡比下去的不甘讓甯耀東徹底破防,他跌跌撞撞爬起來沖向池臨絕。
“死!你給我死——”
池臨絕被掐住脖子,甯耀東猙獰的面孔近在咫尺,差一點……
粗糙的麻繩緩緩墜落地面,“砰”地一聲,甯耀東太陽穴慘遭重擊。
衆人大駭,等甯耀東發出驚叫後這才意識到池臨絕是解開了繩索,三名歹徒心道不妙,兩名立馬沖上前試圖控制池臨絕,一名卻在奔跑中調轉方向朝大門跑去。
開玩笑,他才不想幫這個對自己女兒有非分之想的死變态,況且那個叫池臨絕的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貴,打架還兇,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反正拿的定金已經夠活十年了,他現在隻需要找個地方躲過警察,就可以迎接新生活……
歹徒這麼想着跑出大門,正慶幸自己的聰明才智,一轉彎就看見一身黑衣的女人站在面前,下一秒,女人舉起手槍——
倉庫裡扭打成一團,眼看兩個歹徒都控制不住池臨絕,甯耀東沖管家咆哮道:“我讓你叫的人呢!怎麼就這兩個!”
管家哪知道人都去哪了,甯家不比從前,現在靠着池氏吊着一口氣,人脈斷得一幹二淨,家産更是隻剩皮毛,連他都能看懂的情況,偏偏甯總眼裡隻有他那個女兒。
大中午的突然扔下一句“今晚找人把池臨絕綁了”不說,連綁匪、綁架方案都是他匆忙找來和計劃的,甯總除了給資金外唯一親力親為的就是看着他訂下明天和甯小姐去往M國的機票。
門外十幾号花錢找來的地痞流氓沒有一點動靜,管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能對服侍了幾十年的東家安撫道:“甯總,我這就出去叫他們。”
說着竟也望門外走去。
“等一下。”
甯耀東厲聲叫住管家,管家後背一緊,以為是東家懷疑自己跟那名歹徒一樣是要逃跑,連忙表忠心:“甯總,你放心——”
“衣服給我。”甯耀東打斷他,拿甯可枝的衣服,又沖他咆哮道:“還不快去讓那些人吃幹飯的滾進來!”
管家:“……是。”
可惜管家這一去也是一去不複返,兩名歹徒顯然不是池臨絕的對手,和隻是單純拿錢幹活的他們不同,池臨絕的打法幾乎是拼命的。
面對歹徒朝他襲來的攻擊,他能避則避,避不了的,完全沒有準備回防的打算,帶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圖硬生生接下一拳拳攻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進行什麼殊死搏鬥。
當初隻是讓他們綁人,可沒說拼個你死我活。
于是完全不打算殺人隻是想着綁個人就能後半輩子無憂的一名歹徒,在池臨絕把他打趴在地時決定當場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