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漸斂,他又道:“養心殿近日如何了?”
“據暗衛打探,前些日子太子似乎為陛下獻了一位據說很有能力的柳姓方士。
這幾日陛下日日都窩在養心殿中,且禀退了所有工人,想來應該是在試丹。
昨日,若不是芈貴妃來找,隻怕陛下還一直不肯出來……”
少年靠在窗邊,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縫,洋洋灑灑的打在他的身上。
為他蒼白的膚色塗了一層暖黃。
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在泛着光。
靜靜聽着阿六的禀報,他眉眼低垂,眼眸輕阖。
須臾,慵懶出聲:“昨日,芈貴妃在乾清宮一夜未歸?”
“正是,隻不過陛下卻将她一人留在乾清宮中,并未去探望,芈貴妃獨守至天明。”
少年輕笑,頭頂用紅繩綁着的高馬尾微晃:“那便錯不了了。
能使鐘愛于美色的父皇獨獨在養心殿流連忘返多日,看來,這柳方士的丹還算有些效果。”
阿六微頓,再次拱了拱手。
“殿下,屬下這裡有前些日子,那人送來的投名狀,您要看看嗎?”
祁厭微微掀起眼皮,朝他伸了伸手。
阿六連忙從狹窄的袖口裡掏出一個冷白色瓷瓶,遞了過去。
祁厭骨節分明的手拎起那個小瓷瓶,拔出瓶塞,将瓶子放到鼻下嗅了嗅。
面上升起一抹諷刺的冷然。
“啧。”
“這麼多年了,兩位皇兄也不興換點别的東西玩玩,竟還是五石散這麼老舊的把戲。”
他将瓶口重新封住,随意抛到阿六懷裡。
“也罷,虛實相佐,設局方能不露破綻。
一個餌兒罷了,他既來投誠,便選他好了。”
說罷,他微微側首,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小榻旁的那方繡帕上。
目光下移。
須臾,少年單手抱臂,笑意全消,另一隻手輕點眉心,似漫不經心的開口:
“你派去跟着那芈小姐的人可有新動向?
今日清晨,她可有去過什麼地方,又見了什麼人?”
“回禀殿下,據暗十一的跟蹤發現,芈三小姐今日并未去過任何地方,從咱們竹華殿出來後直奔榮華宮,剛回宮便進了自己寝殿。
期間倒是芈貴妃進去探望過一次。”
祁厭沒有接話。
他睫毛下墜,笑意微頓,鋒利的劍眉輕挑。
手指落在一旁的黑色匣子上,骨節微屈,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匣面,發出清脆的“铛铛”聲。
這聲音與窗外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融在一起,倒是略顯詭異。
阿六悄悄擡首,期望能從這位年輕的殿下面上看出些什麼來。
可惜祁厭向來面帶笑意,其餘别的情緒不形于色,他終究無功而返。
許久,安靜靠在窗棂上的少年眯起眸子,發出了輕微的嘶聲。
“難辦了呢。”所以,她是真的單純無害,還是右相真想有什麼動靜?
“罷了,先不提她。阿六,那夜讓人給太子放的信如何了?”
提起這事兒,阿六眸中再次升起一抹敬佩。
“殿下果真神機妙算,太子盯三皇子盯得緊,已然知曉他的動作,咱們這邊的人再從中周轉,他早知曉那幾個太監已經将此物從竹華殿這兒轉移走的事了。”
“不錯,三皇子呢?”
“三皇子似乎是有意引着陛下去取虎符,今早去了禦前,說是憂心邊關百姓深受蠻夷侵擾,想要領兵出征。”
“嗤……”祁厭忍不住嗤笑出聲。
憂心邊關百姓?這皇城裡最不關心百姓死活的,怕也就是他祁照雲了。
他輕輕歪了歪頭:“祁照雲想法不錯,隻是這計謀,還真是有些拙劣啊。如此淺顯,他怕是嫌他父皇不會盡快查到他身上來。
太子呢,太子有什麼動作?”
“太子當夜便自覺悄無聲息的出手換了匣子,可惜他們兩人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殿下您一早便知曉了三皇子的計劃,提前做了一份赝品。”
阿六越說越覺得自家殿下機敏過人。
前些日子,三皇子聯合皇帝後宮的雲妃,買通方士下幻藥,趁着老皇帝吃丹藥吃出幻覺,铤而走險,套出了虎符所藏地。
隻是他貪心不足,又太過急功近利。
不想着暫且做個赝品糊弄皇帝私下養兵韬光養晦,反而想趁機拉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的保皇黨芈丞相站隊。
事後還想玩一出禍水東引把鍋嫁禍給他們殿下……
可惜三皇子的計謀太低端,他們也根本不了解皇帝的本性以及對待祁厭的态度。
殿下便将計就計,在一開始那琉璃盞被他的人偷藏進竹華殿的時候,就已經用那塊赝品替了真品。
後面太子又偷偷換了殿下準備的那塊赝品。
怕是那兩人現在都在沾沾自喜,皆是以為自己手裡的才是真的虎符。
實際上,真正的虎符從一開始便在殿下手裡。
甚至于,就連雲妃能成功哄騙出虎符位置,那丹藥裡,也有自家殿下的手筆。
一想通這些,阿六不由地在心裡對祁厭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