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不偏不倚砸在宋言亦右腰，面前挺拔如松的身影倏地僵住。見自己不僅身手敏捷還準頭極佳，桑靈心中愉悅，眉眼彎彎的路過杵在那一動不動的人兒。

“靈兒。”身後人迅速跟上，擠在她身側，壓低嗓音問着莫名其妙的問題，“那日我在善日峰舞劍，你為何要用石子砸我？”

今日是生氣，那日是為何？

桑靈側眸望去，無意撞入眼前人黝黑發亮的雙眸。其内波濤湧動，是恍然大悟，是喜悅，是不敢置信，還有絲絲壓迫。

“我...是因為...”

桑靈也不懂自己那日為何如此沖動，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眨着眼眉間一片無措，說出的話吞吞吐吐，“砸了便砸了...哪有那麼多道理可言。”

“靈兒。”

俊朗的面容倏地俯低，那雙生得極為好看的眉眼裡，閃着桑靈從未見過的光。澄澈幹淨卻無一絲笑意，隻餘攝魂奪魄般的深邃危險，壓迫感十足。

“嗯？”桑靈覺着陌生，無措地退後一步。

“你是不是...”她退一步，宋言亦便進一步，“是不是不喜我同其他女孩子接觸？”

他眸眼幽深，目中帶着巨大的希冀與歡欣，鼓足勇氣才繼續，“你是不是心悅...”

“宋言亦！”無處可躲的壓迫感充斥周遭，桑靈退無可退，氣惱地打斷了面前人未說完的話，“你再近一步，我可要上手了。”

她眸光瞥向他腰部軟肋，警告意味十足。

“靈兒~”宋言亦無奈，立直身軀後退一步。

“宋言亦，你不是想知曉那日我為何砸你嗎？”

壓迫感消退，桑靈心中瞬間有了底氣，腦袋瓜轉得飛快。

得聞此言，宋言亦眉眼彎彎，微笑着再次湊近，她雙手叉腰，仰視着那雙漆黑的玉眸，神态自若地扯謊，

“主要是你舞劍姿勢生澀，我怕吓到唐姑娘。”

“靈兒！”如此答辭，宋言亦顯然不滿意，抱劍獨自一人走在前，不吃不喝不停不歇兀自生了幾個時辰悶氣。

去往哭魂島的船舶每隔七日隻有一艘，即使來往船隻稀少，此刻風陵渡口的等船人仍稀稀疏疏未見幾個。畢竟如此危險之地，若不是極為重要之事，尋常百姓絕不會輕易涉足。

開船在申時，桑靈與宋言亦午時方過便伫立在渡口。

一切得虧鬧着脾氣，一路未歇的宋某人，節省了這完完全全無必要節省的時間。此刻他筆直地伫立在碧波之邊，一口水不沾，她如何呼喚亦不搭理。

“宋言亦，别生氣了好不好？坐下吃點幹糧。”

桑靈坐于一側青石，百無聊賴的扯了扯眼前人黛藍袍角。對方一聲不吭，昂首挺胸保持沉默。

“宋言亦，我頭有點暈~”

她的嗓音軟了一度，頗有絲虛軟無力。白嫩的小手輕輕拽了拽宋言亦懸于腰間的雲龍玉，眨巴着眼望向那垂流而下的青絲。

聞言，宋言亦胸中的氣悶頃刻消散，目中閃過愧疚，“抱歉...”

他連忙蹲在身側，擔憂地望向她，“我不該走那麼快，未顧及你。定是日頭毒辣，曬到了。”

桑靈擡頭望望并不刺眼的暖陽，今日氣溫舒适，屬實不曬。她如此說隻是想他搭理她罷了，可未曾想眼前人如此在意她的一言一詞，别說繼續生悶氣，此刻隻顧低眉順目同她道歉。

“别擔心，快坐下歇一歇。”

桑靈指了指身側的位置，宋言亦立馬會意，滿眼笑意地湊了過來。她将幹糧與水通通遞給他，然後心滿意足地靠在堅實的背部，閉眼小憩。

淡淡的梨花香萦繞鼻間，溫和的微風吹拂在面龐，不遠處無邊無際的碧波蕩漾着波浪，輕柔地拍打在礁石岸邊。桑靈眉目舒展，惬意地享受着此時此刻的祥和甯靜。

“這是誰啊，腿斷了還敢去哭魂島。哈哈哈~”

粗俗的男子笑罵聲傳來，渡口的甯靜被打破，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榆木搭建的簡易歇腳亭，圍攏一起不知在作何。

桑靈于青石上踮腳遙望，左瞧瞧右瞅瞅無論如何也尋不到可窺見的角度。

“宋言亦，你在這等等我。”

按奈不住好奇心，桑靈快步走至歇腳亭。幾個粗布麻衣的大汗圍在身前擋住了視線，她探頭探腦許久也未瞧出個所以然。

“北側人少。”

溫和又頗為無奈的嗓音響起，将專注于眼前熱鬧的桑靈吓了一跳。她回眼一瞅，竟是放心不下，緊跟在身後的宋言亦。

聽從建議，桑靈繞去了北側。此處隻站着兩三個婦人，個頭并無她高，她輕而易舉看清了其内景象。

“你看這瘦弱不堪的麻杆兒，怎好意思出門見人！”

一位身着棕黃細膩綢緞的男子，舉止粗俗，戴着碩大碧綠扳指的右手，指着坐在竹木輪椅中的儒雅少年。

少年未及弱冠，體态瘦弱面容冷峻，眉間一點赤紅朱砂痣引人側目。他眉眼生得極美，在蒼白的面色下盡顯柔弱，一副人盡可欺的孱弱模樣。不過細看眸中光華，清冷又倔強，即使受盡奚落仍一言不發，昂首挺胸目視前方，毫不顧忌輪椅中細瘦的雙腿。

“你們在幹什麼！”

身穿墨青短衫的女子從人群中擠出，擋在瘦弱少年身前，她雙眉緊蹙，怒視身前舉止粗俗的男子。

“不能走路為何不能出門，這渡口可是你家開得？”

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人，唇角一片嘲諷，“如此笨重之人也來坐船，也不怕将去往哭魂島的船隻坐沉了。”

“你這小丫頭片子！”男子被數落得顔面掃地，恨恨地瞪着眼前二人，“來人，給他們點顔色瞧瞧。”

話落，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沖進人群，衆人見事情鬧大紛紛逃離。桑靈被橫沖直撞的人群撞到，趔趄一步，宋言亦立刻閃身擋在前，整個人不動如山，為懷中人辟出一方淨土。

幾個壯漢舉着木棍揮來，女子雙臂擋于胸前抵住攻擊，再飛身一踹，将領頭的兩個大男人踹出幾尺地。

身後壯漢一波又一波趕來，再一個個倒下。戴着碧綠扳指的男人，雙眸危險地眯成一條縫，瞥了眼身側身強力壯的刀疤男。

刀疤男冷眉怒眼抽刀而出，一刀劈斷了女子耳側的青絲。再擡腿一腳，将女子踹到在地。

“宋言亦，快去幫幫忙！”見刀疤男的寒刀，即将砍向癱坐在地的女子，桑靈急不可耐拽了拽身側人的衣袖。

宋言亦目光淡漠，巍然不動。有了在永安鎮救楚宣的教訓，而今他是誰人都不會再救。

然而，桑靈并未給他見死不救的機會，在刀疤男劈向女子及輪椅中的少年時，她用盡全力将宋言亦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