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景昭抓着趙知暖說了半天的話還是沒痛快地放她出宮,而是讓禦廚做了一桌子的菜,邀請她留下來用膳。
“你看現在已經快到晌午了,不如留下來陪我用完午膳再走吧。”
“陛下......”
“怎麼?”景昭的眼神危險而又帶着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哀傷,“我真就這麼可怕?連一頓飯都不願意與我一起吃了?”
他輕笑:“若是不願,那就在這宮裡永遠陪着朕吧。”
趙知暖一激靈,麻溜坐下,又十分狗腿地給他布菜:“陛下說笑了,我怎麼能不願意呢?”
“就是...就是覺得自己身份卑微,陪陛下用午膳實在是惶恐。”
“身份卑微?”景昭夾了一塊翡翠雞嘗了嘗,“你這丫頭倒是矛盾,剛才賜你妃位你不要,這會兒又覺得身份卑微了。”
“這和妃位沒關系。”趙知暖怕景昭下一句又會提起讓她入宮的事兒,連忙解釋。
“我身份卑微無所謂,陛下不嫌棄就行。”
“之前也不是沒在一張桌子上吃過飯,我何時嫌棄過你?”這話有些意味深長。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趙知暖就當沒聽懂景昭話裡的意思,直接伸手捏了一塊翡翠雞片扔到嘴裡,大口嚼着。
“好吃好吃,不愧是禦廚做的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接着伸手将那盤雞片端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也來不及夾到碗裡,直接豪爽地劃拉進嘴裡。
不過幾息就吃下去半盤。
景昭看着她的動作簡直驚呆了,愣神了半晌才輕笑:“你裝成這般,是還在害怕我讓你入宮?”
趙知暖腮幫子鼓鼓的,邊含糊地說話邊噴出來些食物殘渣:“陛下不知道,我吃飯一向如此。”
“是麼?那之前你在暖食記陪我吃飯的時候怎麼很是文雅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是店裡的客人麼?”趙知暖理直氣壯,“而且私房菜的鋪子可是你白白租給我的呢!”
“做生意首先得和房東搞好關系。”
“呵。”景昭被氣笑了,“很好。”
他沒想到在趙知暖眼裡,當下他皇帝的身份還比不上在暖食記房東和顧客的身份。
眼前的丫頭哪裡惶恐了?簡直是膽大妄為。
趙知暖偷偷瞅了一眼景昭,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又不禁緊張起來,連忙放下筷子垂眸道:“陛下贖罪,在商言商,在我眼中來店裡的顧客是最重要的。”
她剛才那樣做确實是有意為之。
景昭從小在宮中長大,一言一行都十分規矩,肯定是看不上這種江湖吃法。
他定不會要一個粗鄙不堪的女子做妃子,更不會看上一個将銀子挂在嘴邊的女子。
那她豈不是會安全許多?
“是麼?既然如此,那我也與你做一樁生意如何?”
景昭沒再追究趙知暖剛才的膽大,讓元公公取來一紙契書:“這次與柔恒一戰,沈将軍的捷報中特意提到你做的果丹皮,在傳遞情報時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我想買你手中這種吃食的方子,一張方子一千兩銀子,你若是還有别的方子想賣,我也買。”
“我的要求是,所有的方子你都不能再賣給别人,且以後每年至少要獻上一個利國利民的方子。”
“你覺得如何?”
如何?
這簡直是太好了!
趙知暖仔細閱讀契書上的内容,兩眼放光。
這簡直就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利國利民的方子嘛,她這裡有的是。
“多謝陛下,這樁生意我做定了!”
趙知暖愉快地在契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進一趟宮,還成了皇商,和皇帝做起了生意,這樣的機遇可遇而不可求。
生意成了,飯桌上的氣氛也愉快起來,趙知暖又變成了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暖食記小東家,讓景昭沉浸于這樣的時光中難以自持。
一頓飯用完,景昭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半晌,最終還是開口讓元公公将趙知暖送出了宮。
“陛下,奴才将趙姑娘送出宮門了。”元公公回來複命。
他偷偷看了看景昭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不忿:“奴才鬥膽,陛下剛才為何不将趙姑娘留下來....”
景昭想起趙知暖剛才的表現緩緩搖頭:“将她留下來又能如何,宮中不過又多了一個滿腹怨氣的女子罷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母妃雖貴為妃位卻因父皇的冷落心中抑郁,早早便離開了人世。
他為母妃不值,也不喜歡這個皇宮,本想着以後做個閑散王爺也好,自己開府,娶個心愛的人關起門來過日子。
沒想到命運弄人,如今坐上了這個高位卻下不來了。
他剛才幾乎是在一瞬間釋然了:那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若是真入了宮,怕是再也不複今日的活潑靈動了吧!
那将她留在身邊還有什麼意義?
“小元子,以後這事就不要再提了。”
“是。”
這邊景昭完全打消了将趙知暖納入宮中的念頭。
那邊出了宮門的趙知暖卻仍手軟腳軟坐在路邊的一棵樹下大口喘氣。
剛才她謝絕了元公公送她的馬車,隻說要逛逛京城遊覽一下美景。
可轉頭就買了支糖葫蘆找個了僻靜的地方邊吃邊穩心神,祝自己虎口脫險。
“我命可真大,今兒要是被留在宮中,那就徹底轉成宮鬥劇了。”
宮鬥劇?
她真不會啊!
歇了好久,趙知暖起身準備往回走,擡頭就見謝庭墨定定地站在她面前,他眼中的戾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欣喜和溫柔。
“謝.....謝先生?你怎麼在這?”
剛才她一直低着頭,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裡多久了。
謝庭墨沒有說話,隻輕輕将她擁入懷裡。
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