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原本以為等上元節結束,沈懷慈便會啟程前往下一個碎片所在地,沒想到過了兩天也不見他有動身的樣子,整日呆在房内不知道幹什麼。她等的不耐煩剛想去騷擾他,誰知沈懷慈卻主動叫她。
她一入内,沈懷慈便丢出一份靈言信,看筆迹像是顔甯的字迹,葉喬看完了整篇内容後問:“這次乾元論道我們也要去麼?”
“嗯,碎片之事可稍稍暫緩,這次論道你想參加麼?”
雖說乾元論道不限何門何派、年齡大小、修為高低,但這種涉及整個修真界的大會,最受矚目的還是大門大派裡的弟子,其他人也就是去湊個熱鬧做個點綴。如今她還在凝氣境打轉,去那裡也是被人揉圓搓扁的份。
何況這種各路仙門彙集的盛世,雀微勢必不會放過,到時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魔族身份暴露更是大事不妙,沈懷慈看她看得也挺緊,這熱鬧不湊也罷!
她搖頭:“我這麼點微末道行,還是不去給師尊丢臉了。”
“倒也不必氣餒,下次也還有機會。”沈懷慈不勉強。說是這麼說,但乾元論道十年一次,等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葉喬問他:“這次大師兄二師兄都會去吧?”
“顔甯期待了那麼久,誰都按不住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讓你們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也好。”沈懷慈意有所指。
葉喬随口道:“我同師尊呆了這麼久,也算經曆了不少事,對這外面的天地嘛,也不算一無所知。”
“噢,你來說說,跟着我這麼久,你學到了些什麼?”
“那我信口胡謅幾句,倘若說錯了,師尊可不許生氣?”
“你說便是。”
“師尊你覺得陳蘭香與文謹陽,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倘若說她們是好人,她們一個殺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一個殺了全村上下,都沾了無辜之人的血,倘若說她們是壞人,似乎也算不上。”
沈懷慈靜靜道:“應該算可憐人吧。”
“不過同樣的境地落到其他人身上,隻怕也不會比她們做得更好吧?”她突然問:“師尊,如果是你,你會做出相同的選擇麼?”
沉默片刻後,他道:“我也不知道。”
葉喬又問:“面對敵人,師尊會心慈手軟麼?”
這次沈懷慈回答的很快,“......不會。”纖長濃密的眼簾擡起,剔透的眸子看向葉喬:“你呢?”
“自然也不會。有句話我很認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葉喬滿不在意。
聽了這話,沈懷慈盯着她看了很久,葉喬被他看得發毛,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嘴太快了,剛想說點什麼給自己找補,誰料他先移開了目光,語氣突然變得低柔起來:“你想起春風樓了麼?”
“春風樓?”葉喬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個,道:“是啊,呆在那裡也是很痛苦的,春娘動不動就打人罵人,有些姐姐即便病了還被她強行逼着接待客人,每隔幾個月就能看見有染病但還沒完全斷氣的人從樓裡拖出去。”
沈懷慈看着她回憶的樣子,嘴唇動了動。其實這個場景,他在碎片的回憶裡也見到過。那時候他站在葉喬的背後,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越過她的背影,将春風樓裡的一幕一幕收入眼底。
當那些不忍卒睹的畫面浮現時,沈懷慈簡直被春娘那副狡詐惡毒的面孔氣得發抖,可在這段已經成為過去的夢境中,即便他修為絕頂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隻能默默忍耐,等着夢境結束。他最後看着葉喬逃跑失敗,被追趕的人逼到了高樓處,然後縱身一躍。
面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曆?為什麼日月晷中會儲存着與這個人有關的回憶?為什麼這個回憶與現實結果全然不同?在夢境裡他聽到了沉悶的落地聲,看見了滿地的鮮血,可在現實中,葉喬卻利用從春娘那裡學來的邪術反殺了這個女人。
“師尊,你怎麼了?”葉喬察覺到他有些飄忽的眼神,舉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沈懷慈抽回思緒道:“沒什麼。不同人不同際遇,多想也是無用,倒不如先學好本事保護自己,日後懲惡揚善,多做幾樁好事。”
“自然自然,不過——”葉喬眼睛轉了轉,“師尊最近有無慮大師的消息麼?”
“大師素來周遊各地,神出鬼沒,我找他也極為不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啊,我看這位大師修為高超,但卻沒怎麼聽過這人的名号,好奇而已,師尊同大師,怎麼認識的啊?”
“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沈懷慈道。
“有多小?”
“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