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還為什麼——”沈懷慈哽住了。
葉喬說:“我曾經很想你死,可你真的死了,我卻又覺得有點孤單。”
“……顔甯、楚律,還有掌門,他們都是你的同伴、你的親人,有他們在,你不會孤單。”沈懷慈小聲說。
“不,”葉喬搖了搖頭:“你是他們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但隻有你在,我和他們才是親人。”
聽了這句話,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就像是自己成了葉喬與這個世間的一條鎖鍊,如果鎖鍊斷了,她就會失去與這個世間所有的聯系,再無交疊。以後,她也會好好活着,隻是會活得越來越孤僻、陰郁、冷漠、無情......最後,或許成為前世那個樣子。
自己于她而言,真的如此重要麼?
他僵硬着開口:“你才十六歲,以後的日子還長的很,即便他們不在乎你,也有會其他人在乎你的。”
“可你是第一個,是不一樣的。”她說。
沈懷慈沉默了。
葉喬道:“反正這一切都是我主動要來的,你是被逼的、被我強迫的,即便真有有報應也報不到你頭上,安心安心。”
沈懷慈本來極其感動,一聽這話臉又黑了,他一邊勾住她的脖子一邊去掐耳朵,“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說得什麼廢話。”
“是是是,師尊師尊,我錯了我錯了,能不能輕點啊,鬼魂也能有這麼大勁麼?我要邊背你邊走很費勁好不好,你别亂動啊,我會走不穩的!”
兩人拉拉扯扯走到了岸上,甫一落地,衆人便圍了上來對着葉喬又是下拜又是磕頭,葉喬被弄得手足無措,索性跳到了沈懷慈背後讓他去擋,沈懷慈也不是個圓滑會說場面的話,又把她從身後拽出來拖到前面自己面對,一去二來,折騰了好一陣才罷休。
待入了枉死城,葉喬原本以為這裡面會是一個凄慘冷清、死氣沉沉的地方,誰知道居然還挺熱鬧的。
但破這一點,還是符合她的預期。
道路坑坑窪窪,兩側的房子則是各式材質都有,泥巴糊的、茅草搭的、石頭砌的.....招牌歪歪斜斜、七上八下,有的甚至沒有招牌,全靠進出的客人手中拿着的商品推斷。葉喬跟在沈懷慈身後東摸西看,眼沒聽,手沒停,嘴巴也沒停,一直在他背後念叨:
“師尊,你跟我回去嘛,你看我來都來了,你要是不跟我走,我豈不是白跑一趟?”
“清靜苑都收拾好了,掌門還說要給各峰提待遇呢,說是要把你房間的桌子茶幾都能換成紅木的,抱枕換成鵝絨的,被子換成蠶絲的,花瓶給你換成真金的!”
沈懷慈想了想,自己的清靜苑中要是立着幾個黃燦燦的花瓶,即便裡面插的是清新脫俗的玉蘭也不免顯得俗氣,如此豔俗浮誇的審美,隻有顔雪寒才能做得出來。
葉喬還在他背後道:“這枉死城有什麼好的啊,師尊你難道都不想我們的麼,即便你不想,可大家都很想你啊,兩位師兄想你,顔掌門想你,連天梁和天府幾位長老也常念叨你,天梁長老還流淚了呢,還有我——”她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我老是夢見你——”
快被你逼瘋了......
最後這一句話讓他停下了腳步,好死不死,此刻他面前又是一個賣各種編繩的小鋪子。
......
“你是誰?”“我是......你的師父。”
“害怕就直說嘛,又不是什麼丢人的事。”“我不怕!”
“這是什麼?”“劍穗。”
“挺好看的,哪來的?”“我翻袋子裡翻到的——幹嘛!”
“好了,你可以告訴我,我和你師父哪個更加漂亮了吧?”
“當然是我師父!”
......
在死前的一瞬,他想起了自己在舞雩城中失去的記憶,想起了那些被葉喬戲弄調侃的經曆,想到自己曾在葉喬懷中痛哭流涕的畫面,沈懷慈便滿腔熱血湧上頭,恨不得掐死葉喬再掐死自己,他暗自咬緊了後槽牙,握緊了拳頭,最氣的是,他還不能輕易戳破這件事,以免葉喬想起以後對其他人胡說八道。
但這筆大逆不道的債,他還得讨回來!
“師尊,我們回去吧,好不好?大家都在等你——”
“那我們怎麼返回陽間?”沈懷慈突然轉過身問她,目光炯炯。
葉喬放下從小攤上拿起的一個吊墜,懵懂地眨了眨眼,這時才想到這個問題。
是啊,他們怎麼從幽都返回陽間?
無慮大師沒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