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弄了半天才弄明白沈懷慈那時生氣的原因,原來是怪她信寫得太短太少,寥寥幾句,不回師門過年也就罷了,還不講清楚原因,害得顔甯和楚律胡思亂想,白白為她擔心。
葉喬連忙拉着他解釋,說自己與無慮大師前大半年都呆在昆侖,整日泡在瑤池中人都泡脹了,腦子暈暈乎乎,怎麼動的了筆,何況那麼個冰天雪地,飛鳥絕迹的地方,又如何能送得出信?
當然她不會主動承認,實則是昆侖太好玩了,那裡雖然見不到鳥兒,可是瑤池附近四季常春,長着不少稀奇的動植物,而且葉喬還撿到了兩隻雪豹幼崽,毛絨絨的一團,還是隻能喝奶的年紀,叫起來奶聲奶氣,看得她心都化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從沒寫過信,也不知道寫些什麼,如何開口。再加上無慮大師的教育方式與沈懷慈南轅北轍,除了治療以外其他時間都任由她瘋跑撒歡,完全放養,兩坨毛絨團子相陪,她幾乎都快忘了千裡之外還有個師門了。
後來她離開昆侖,無慮大師一邊指點她修行的竅門,一邊帶着她領略塵世百态,除妖救人,救死扶傷,外加吃喝玩樂。在大師的提醒之下,葉喬雖然想到了寫信,可是地址全都寫錯以至于信不知道落到了誰手裡,等她發現都快過年了,連忙寫了封信報平安說自己很快就回。
她雖然說的婉轉,可沈懷慈卻還是琢磨出意思,合着就是她玩瘋了玩野了玩得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畢竟在清奚峰隻能面對他們三個,枯燥呆闆沒意思,可在外面她卻能花花綠綠五顔六色,天南地北都是她的家!
越是琢磨,沈懷慈臉越沉,想到自己在葉喬眼裡可能就是一個老舊無趣、死氣沉沉的老夫子形象,火氣立馬就竄了上來,以往被沐紫沅調侃成老古闆他隻當她嘴賤懶得理會,可被自己的徒弟這麼認為,他卻有些接受不了。
好比,他承認自己無趣,和别人說他無趣,可是既然不同的感受。
雖然人人喊他宗師、稱他一聲仙尊,可他還不足三十!
葉喬看他臉色不太妙,立馬抓着他開始找補:“雖然我沒能及時回來陪師尊過年——”“我需要你陪我過年?”沈懷慈打斷她。
葉喬立馬調整說法:“說錯了,是我沒來陪師兄們過年......但是,我的心卻一直記挂着你們呢,我還給你們都帶了禮物!”
她拉着沈懷慈回房,沈懷慈被她按在梳妝鏡前,一擡臉便從銅鏡中照見自己的臭臉,葉喬站在他背後雀躍道:“我給師尊梳頭吧?”
“什、什麼?”沈懷慈微微睜大了眼。
“我之前随着大師去南疆的時候,救了一個摔落山坡的婆婆,她腿不小心摔斷了,我就背着她回家,要離開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塊血楠木——”
血楠木與沈懷慈那把古琴所用的沉龍木一般,都是是異獸死後遺骨埋入地下,經過地脈靈氣滋養後所化,但比起沉龍木,血楠木更加昂貴,因為它千年才能化出一小塊,是極其稀有的藥材,也可用于制作仙器,由于它極蘊靈氣,又耐高溫,逍遙宗據說也會将其制成藥爐煉丹,用它煉制珍稀仙丹。
“不過那塊木頭太小了,長長的一截,本來想着能不能雕塊玉佩的,我手藝不好,所以最後還是雕了根簪子。”葉喬從乾坤袋裡拿出一根木簪,簪身粗略一瞧,漆黑如墨,但若放在陽光底下,卻鮮豔紅潤,而且不同光線下會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紅色,令人稱奇,是以,一些大家族也會将血楠木制成飾品,佩戴在身上,有滋養神識之效。
她簪子雕的是的雲鶴紋,樣式簡單古樸,男女都可用。
沈懷慈默默接過這根簪子,血楠木散發着淡淡的草木氣息,陽光直射,簪子猶如紅玉制成,鮮豔如火。
“不,這東西太珍貴了,我不能接受。”沈懷慈将簪子遞給她。
葉喬站在他身後,從鏡子中注視着他,溫聲道:“我才知道,原來凡間拜師還需要束脩六禮,雖然現在有些遲了,但我将六禮合一,這根簪子,就當做我拜入清奚峰的拜師禮吧。”
“......”
“哎呀,師尊,你就看我雕這根簪子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收下它吧!”葉喬假意哀求道:“或許可以當作渡我和劍穗的回禮?”
“你還敢提劍穗?!”沈懷慈脫口道。
葉喬一愣,眨了眨眼,沈懷慈這才意識到自己戳破了什麼,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震驚道:“師尊,你記起來了麼?就,就舞雩城你變成了——”
“不許提了!”沈懷慈轉過頭咬牙道:“再多說半個字,我就逐你出師門!”
葉喬捂嘴,乖巧點頭,甕聲甕氣道:“那這禮——”
“我收了,免費的為什麼不要?!”沈懷慈轉過頭。
“那我替你戴上!”葉喬笑盈盈地拿出梳子,給他解開發帶重新梳理,不得不說,沈懷慈頭發真的很長,而且又細又直,濃密似雲,手感極佳,當頭發全部放落的時候,猶如黑色的絲綢滑落,發絲微揚,映出一片流光。
窗外陽光輕悄探入。
葉喬梳的很溫柔很細緻,握住發束的時候生怕扯斷了他一根頭發,不過她也隻會梳一些簡單的樣式,譬如她自己,就時常用發帶編個馬尾。可給自己梳是一回事,第一次替别人梳頭,難免有些不适應,沈懷慈頭發又厚又滑順,握住了這邊,那邊又跑出一小縷,手忙腳亂。
沈懷慈看她略顯無措,無奈道:“要不我自己來?”
“不、快好了,你等等啊!”葉喬用梳子将一邊梳平。
這時,無慮大師來了。
旁人在側,沈懷慈陡然覺得這一幕于禮不合、略顯親密,尴尬不安地立刻想要站起,葉喬忙按着他的肩膀,急道:“等等等等,我快好了,把簪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