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同你關系好？！”沈懷慈道。

葉喬指着他的臉，滿臉無辜：“我和翹翹的關系是很好啊，昨晚她怕做噩夢還同我擠一張床呢！”

沈懷慈聽到一張床這三個字差點歪倒，葉喬連忙扶住，柔聲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馬上出門别露餡了，你沒事笑笑啊，演我也演的像一點嘛！”

說是這麼說，她臉上卻是一副奸計得逞的小人樣！

被拿捏了——沈長老看着她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單純，其實隻要他收斂氣息跟在她倆身邊也可以啊，為什麼要親自上陣呢？

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葉喬已經姿态強硬地将他拽出了門，那力氣之大連他一個男人都架不住。再論演技精湛這點，葉喬也遠比沈懷慈到位，她一出門便完美诠釋了翹翹這些天出門的樣子，三分好奇，七分畏懼，時不時還東張西望，如同做賊一般。

在她的連番的提醒和點撥之下，沈懷慈也不得不裝出日常葉喬應有的狀态，隻是不論他如何模仿，那股子淡淡的冷意是消散不掉的。兩人一路上都走的大路，可謂是哪裡人多走哪裡，基本上各門派的人都撞了個遍，一不留神，她倆還聽見了有人在談論那次她與顧輕竹為了阮霄大打出手的事情。

那兩個寸心宮的女修将場面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簡直就像是親臨實地，肉眼目擊，說什麼顧輕竹苦戀阮霄多年求不得，葉喬一眼對視定終身，兩人為了阮霄這麼個天之驕子大打出手，什麼你抓我的頭發我打你的耳光，最後葉喬略勝一籌，占據上風，鬧得雲浮天居和浩氣門都下不來台，甚至還将顔甯編排進來了，說他沒點眼力勁還在她倆面前說阮霄的壞話，以至于喜提親師妹一句——

快滾！

然後灰溜溜地逃走了。

葉喬琢磨着，這段對話絕對不能讓顔甯聽見，不然他非得提着誅邪追着這兩個寸心宮的女修殺上春晖山不可。

沈懷慈越聽表情越歪，他側過臉震驚地看着葉喬：“你、不，我和阮霄——”

“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去那邊我們去那邊。”葉喬拖着他飛快走了。

兩人又逛到了夜遊市，這次市集上的人不算多，葉喬勾着沈懷慈的手臂一路走馬觀花，突然想起了那個還沒送出去的小禮物。眼睛餘光一瞟，忽然有看見了個類似的黑兔子木偶，這次的木偶也會打滾，隻是臉卻是笑嘻嘻的，她動了心，剛想問價，忽覺身側的沈懷慈身子一震，猛然回頭。

“他受傷了，快追！”他丢下這句話後立刻往北而去。

葉喬立馬放下木偶跟上，兩人穿過人流一路向北，隻見一個白衣人影匆匆掠過人群，快如閃電，可他快，沈懷慈卻比他更快，昭明幻出金光隻朝那人後心而去，卻在觸及的那一瞬，白衣身影瞬間燃起火花，連同整個人影消失在空氣中。

“這個是——”葉喬氣喘籲籲，隻看見一點黑煙散沒在空氣中。

“紙符化身。”白皙的指尖拈住了一點未能及時燃盡的黃紙，“這人将神識附着在紙人之上，化作替身。此術極耗靈力，須得坐照境修為。”

“而且這個人的化身能不受在場所有人識破，至少他的修為還在顔掌門之上——坐照巅峰？”葉喬道。

“不過我剛剛一擊，他神識已傷，若是此人就是這次參與論道之人，到時候我應該能看出是誰。”沈懷慈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去吧。”兩人将易形符收起，恢複原貌，回去的時候再度路過了碎星湖。

不過這次的人不算多，葉喬望着河底如星子般閃爍微光的白燈魚，臨時起意，拉着沈懷慈便要坐船遊湖。沈懷慈沒辦法，隻好同上，葉喬謝絕了船夫同行，兩人坐在船頭悠悠蕩蕩，沈懷慈奇道：“你居然還會劃船？”

“很久以前學的嘛，這個又不難。”葉喬将船劃到了湖中心。

無數白燈魚在漆黑的河底穿行遊動，即便船不動，也讓身處在其中的人生出此刻正遊行于銀河九天之上的錯覺，晚風清幽，寂靜無聲，葉喬輕悄悄地瞟了眼一邊的沈懷慈，如願地看見了對方驚奇沉醉的神情，恍若稚子一般純然懵懂。

她咬了咬唇，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邊。這船不算大，兩人若是并肩而坐，難免身體輕微觸碰，葉喬的目光落在兩相交疊的白衣藍裙上，隻覺得右耳開始滾燙如火，一種從未有過的沖動催得她心煩意亂、焦躁不安，她微微側過身子，借着湖面照清自己現在的面容。

葉喬捋捋頭發，放下心來。

某種念頭開始破土發芽。

星河搖曳，春風輕松，在這一片绮麗夢幻的銀河之上，葉喬的聲音也格外清軟：“師尊？”這聲音一出，把她自己都驚到了。

“嗯。”沈懷慈沉醉在這美景之中，小聲回應。

“師尊？”她又叫。

“怎麼？”

可她不應，繼續道：“師尊——”

“到底怎麼了？”沈懷慈側過臉，恰好此時，葉喬也在看他。

天上月與河中星固然燦亮無比，可在這兩者之間，那雙黑眸也熠熠生輝，宛若黑玉凝亮，其中似乎流淌着某種沸騰如火的力量，某種不可為人說卻又渴望人懂的期待，這中情感順着她的眼波勾住了沈懷慈所有思緒，在他體内燃起了熊熊大火，燒得他口幹舌燥、局促不安，昏昏沉沉間，他隻覺得對面傳來的聲音也有些緊張、局促、期待、欣喜：“我有句話想說——”

在這瞬間，他明白了葉喬的意思——

也就在這瞬間，那些自幼受教的三綱五常、倫理道德頃刻間壓了上來，像是一桶冰水，将那一抔燃燒的火焰瞬時澆滅。

沈懷慈脫口而出：“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