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現,殿内那些細碎的議論同時停止,數百道目光一半看向立在台下神情淡然的沈懷慈,一半瞄準高居主位面無表情的慕廣白。
答應,還是不答應?若不答應,這次送死的隻怕又是雲浮天居弟子。若答應,昔年沈懷慈據說犯下大錯,行刑之際被一神秘人救走,自此叛出雲浮天居,現在站在含虛殿上,背後就是雲浮天居曆代掌門牌位,若是慕廣白答應了,隻怕有損雲浮天居威名。
别人瞧見沈懷慈突然出現都是或驚或疑,而聆劍閣的掌門曲逍一見他則是新仇舊怨一并湧上心頭,一聽他主動請纓要去送死,忙站起來慷慨道:“先前曾聽沈長老坐下弟子為非作歹,堕入魔道,殘殺了一百多條人命,窮兇極惡,喪盡天良——”
他這幾個字說的擲地有聲,咬牙切齒,仙門中不少人想起百裡家的血案,一時間都頗為齒冷,不少人以鄙夷、嫌惡的眼神看着殿中站的堂堂正正,毫無悔愧之色的沈羲。曲逍見自己目的達到,心中暗喜,話鋒一轉,又道:“可後來聽聞長老也為這惡徒所傷,可見此女喪心病狂到了什麼地步,今日長老重傷初愈便火急火燎趕來此,想必也不單單是為了瀛洲百姓......我等冒昧猜想,長老想以此功德洗去自己識人不清,教出魔頭的恥辱,還清自己的名聲對吧?既如此,我等又豈好阻攔呢?”
“說的有理,他那個徒弟殺了那麼多人,連帶着浩氣門的名聲都臭了,他這個當師父再呆在山上當縮頭烏龜,豈不要讓天下人都看輕他們浩氣門?”
“若這件事真被他解決了,說不定雲浮天居還得賣他這個情面呢!”
有些心思狹隘的暗自傳聲對同伴道:“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就是他們搞出來的鬼?你想,他那弟子都有一件那麼邪裡邪氣的法寶,他這個當師父的難道沒有第二件?聽說魔尊已經破封而出,指不定此事也與他有關,甚至極有可能是他與魔族勾結設了這個圈套,讓雲浮天居不得不承他這個情!”
猜測變得更加大膽起來:“這沈羲與雲浮天居不是早有舊怨麼?指不定他早就堕入魔道,暗地裡修煉什麼魔功,後被雲浮天居發現想要處死,結果被他跑了。不然你們想,這修真界這千年來天才無數,有哪一個天才能如他一般修煉速度達到如此之快的?他那幾個弟子隻怕也會,隻不過那葉喬入門太晚,基礎不穩,以至于走火入魔在天下人面前顯了原形!”
“按你說來,這雲浮天居為他遮掩了這麼久,豈不是——”
這幾個人傳音傳的正歡,嘴卻突然被法咒封住,他們心虛地看向沈懷慈,隻見他肩頭盤桓着一條細長紅蛇正龇牙咧嘴,怒不可遏,沈懷慈從這幾人身上收回目光,一雙鳳眼平靜地轉向曲逍:“幹卿何事?”
“你!”
“我不去,你去麼?”他冷嘲道:“若說名聲,曲掌門新接手聆劍閣,也是急于立威的時候,不妨我二人一起?”
立馬有嘴碎的人道:“對對,兩位不妨比劃比劃,看看誰能最先破解蒼極海異變的起因,這也算造福于百姓的一件大功德啊!”
曲逍惡狠狠地剜了此人一眼,揮着袖子坐了回去。
所有人都在等慕廣白的回答,誰知他既沒答應,也沒反對,反而說:“你居然還敢踏進這裡。”
“問心無愧,有何不敢?”沈懷慈冷冷回望。
慕廣白面色沉沉地走下台階,與他并肩而立,轉向台下衆人:“既然沈宗師大公無私,我雲浮天居自然也不能懼難退縮,瀛洲百姓生死安危乃我雲浮天居立身之本,情況危機,長風城上空的結界支撐不了多久,這場雨再淋下去,魔氣很快會催發瀛洲上各類生靈異變,我已決意,三日之後親率全派弟子合力驅散蒼極海上魔氣,入島解決此次異端,若我派不幸——屆時長風城及整個瀛洲,就有勞諸位了。”
他言辭懇切,眸光堅定,人群中有人熱血上湧,聲援要加入,其他幾大派對視一眼,紛紛表達願與雲浮天居共進退,先前沮喪萎靡的氣氛被一掃而空,緊接着就需要商議此次入島的具體細節,慕廣白拿出了孤島地形圖,這座島距離海岸線近乎千裡,日常都是靠兩地的傳送法陣來往兩側,隻是自島上異變開始,傳送法陣失效,他們隻能禦劍或仙舟來到外圍再想辦法進入。關押魔族的地牢并不在島上,而是整座島的内部,其内部結構是當年長青神殿參與設計的,最外面是三層玄金鐵門,内部則嵌套陣法機關無數,其地底最深處的封魔大陣,是整座島嶼壓制魔族魔氣的核心。
由于孤島外部被魔氣包裹意味着地底大陣已經失效,大部分人猜測此事應當與魔族有關,或許就是内外的魔族聯合,出手報複雲浮天居。考慮到魔尊出世這個因素,人手也需分内外兩部分,除了入内探查的高手以外,還需要留下一部分守在長風城,以防魔族突然發難。
衆人議論之時,一名逍遙宗的弟子突然急匆匆趕來,附在逍遙宗紀長老耳邊低語幾句,隻見他越聽越氣,最後擡頭狠狠瞪了沈懷慈和沐紫沅一眼。沐紫沅不明所以,沈懷慈心不在焉,商定好了三日之後各家分工,慕廣白即刻傳書給長青神殿,修士們暫且居于萬方天宮,燭龍等到沒人後立刻從沈懷慈袖子裡竄了出來。
“憋死了憋死了憋死了!”他兩隻小小的爪子裡一爪一個大紅薯,“小白花,你吃不吃烤紅薯?”
沈懷慈從沉思裡抽出神,他摸索着手中的玉佩奇怪道:“你哪來的紅薯?”
“從他們這兒的廚房裡偷的呗!”他搓了搓爪子,噴出一道火龍,紅薯的甜香不一會兒就飄了出來,糖蜜從暗紅色的紅薯皮面析出,燭龍舉着紅薯繞着沈懷慈遊了一圈,引誘他:“小白花,你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