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絕望且可笑。
終于,她身體一歪,跌倒在了地上。
身體的疼痛已經徹底被忘卻,聞霄隻能絕望地望着天空,淚水順着眼淚輕輕滑下。
她還想繼續前行,像一條蟲翻轉身體,想要勉強爬起來,卻隐約看到遠處的樹樁旁倚坐着一個人。
樹樁焦黑,他也是衣衫破敗,似乎是剛才火場劫後餘生,連額間的紅白麻繩都焦了。盡管如此,他仍然是挺拔的,神采飛揚的,讓人覺得他隻是需要歇息,歇息之後他可以一個打十個。
奇怪的是,在一片灰燼裡,他身旁卻能長出一株嫩草,像是生命的綿延,頑強且不息。
聞霄張開幹裂的唇,聲音已經沙啞到模糊,還是嘶喊出聲,“祝煜——祝煜——!”
祝煜聞聲,轉頭看過去,整個人身形一滞。
聞霄跌跌撞撞爬起身,她太累太痛了,連跑步都困難,跑了幾步竟一頭栽倒在地,盡管如此,她立刻爬起,不顧一切奔向祝煜。
而祝煜也奔向了她。
直到她握住那隻冰涼且熟悉的手,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聞霄又是哭又是笑,擦了把眼淚,順着祝煜的胳膊檢查了一圈。
“我……我瞧瞧,你别動……”
祝煜可以說是毫發無損,除了他那頭束起的頭發,發梢被燒焦,衣衫也被燒得破敗不堪,身上竟然沒有絲毫傷口。
聞霄怕看不夠,仔細反複查看,這才磕磕巴巴吐出幾個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話音方落,祝煜整個人竟然毫無征兆的昏過去。
聞霄大驚失色,一把将他抱在懷裡,自己也跟着跌坐在地上。
他身上有濃烈的糊味,難以想象他是怎麼在那場烈火中存活下來的。
聞霄輕輕拍了拍祝煜的臉頰,“祝煜!你哪裡痛!你别吓我啊!”
祝煜眯縫着眼,輕飄飄地道:“終于見到你了,我便不需要支撐了。”
“什麼意思?”
聞霄忽然意識到什麼,剛收起的眼淚瞬間決堤,“什麼叫不需要支撐了?”
“我堅持到現在,就是想再見你最後一面,沒想到真的等到了。”
聞霄終是沒忍住,摟着祝煜哭出聲來,“我跑來找你,你就給我說這個嗎?”
“聞霄,我要死了,但是我還有些話想告訴你。”
聞霄不住地搖頭,祝煜便一把攥住她的手,“聞霄,你聽我說,我終是沒學會怎麼愛人,但是人之将死,在生命的盡頭,我發現我腦海裡浮現了一個人,那就是你。”
“你想我幹什麼啊!你好好的,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一定是愛你的,我也不知道愛你哪裡,可能愛你看不上我,愛你是個倔驢,總歸我一定愛你。可惜我不知道怎麼去行動,把一切想的太過簡單。是我對不住你,你一定要原諒我,行不行?”
“我偏不。”
祝煜戚戚然笑道:“我第一次見你,你也是喜歡這麼說,我當時就覺得,你這個小姑娘當真是個倔驢。”
聞霄的眼淚一串串滴下來,胸口不知為何,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套拳那般痛,痛得她頭暈目眩,“你若是想罵我,我把你背回去,你随便罵,行不行?”
“不行,我回不去了,我現在就要死了,你得陪陪我。”
“你死不了,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跟我回去。”
聞霄扯着他的胳膊,就想将她往自己身上背。
就像是在寒天枯那般,無論是大雪滿山,還是坎坷山路,她都要背着他一步步走回去。
祝煜卻咬牙,硬是不動彈,“聞霄!”
這一聲把聞霄吼懵了,癡癡望着祝煜。
祝煜恨鐵不成鋼地叫道:“我要死了啊聞霄,你就不能對我好一些嗎?你對我就一絲溫存都沒有嗎?”
他急得比了個手勢,仿佛聞霄對他的情誼還沒指尖捏出的縫隙大。
聞霄眼圈通紅,手指也變得和祝煜一般涼,她望着祝煜那張涼薄的臉,神情越發絕望。
最後一滴淚滴落在兩個人交握的手背上。
聞霄輕輕俯身,幹裂的唇落在的祝煜的唇瓣上。
是一個纏綿、不甘、不舍還帶着冰涼絕望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