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霄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座古樸的雅間裡,像是許久以前的房屋造樣,沒什麼陳設,屋頂也十分矮平。
屋裡有一群人在匆忙地進進出出,聞霄悄悄試探了一聲,“請問……”
無人在意。
她又變成衆人看不見摸不着的存在了。
這下聞霄放心了,站直了身體,推門而出,邊跑邊高聲呼喚,“祝小花——祝小花——”
她喊了許久,嗓子都要喊啞了,依舊找不到祝煜的蹤影,隻好落寞地垂下手。
這時再環顧四周,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土路,兩旁的矮屋紮堆修築。人們推着車走來走去,車上用粗糙的麻繩綁着大量的物資。似是在逃難。
想必這就是千百年前的場景了,聞霄不知道自己到底進入了哪個時期,隻好逆着人流而上。
她聞到了鹹濕的海風,決定朝着海邊走去。
方走了幾步,便覺得前方不對勁。
炙熱的太陽照射下,天邊無端浮現出一條水線。聞霄還未想清楚那是什麼,水線越來越高,吞天蔽日,幾乎要吞沒天上的太陽。
人們尖叫起來抱頭鼠竄,那大水直沖天際,越聚越高,最後聞霄和身邊逃跑的人們,都蓋在聚浪的陰影裡。
眼看着巨浪要觸及太陽,卻一下子卸了力,整個淹沒了下來。大水瞬間吞沒了整個村落,方才還在尖叫的人們,在水淹下來的那一刻,頓時沒了聲音。
聞霄被這巨大的浪頭打昏了神,沉在水底漂個不停。她手胡亂撥着,在水下勉強睜開了眼睛,竟看到地面一點點撕開道巨大的裂縫,一點點蔓延、擴張,水流不斷彙入地下,要把聞霄也帶了下去。
許多水下昏迷的人被吸進地縫裡,聞霄拼命遊動身體,一邊頂着水力向上遊,一邊心急如焚地尋找祝煜的身影。她知道祝煜遇到危險比自己要強些,可還是忍不住擔心他。
突然間,似是一隻手将她提了起來,聞霄離開了水面,扭過頭看到個青年男子輕巧立在水上,一隻手領着她的後衣領,救她出了水。
而他的雙目,被一條紅綢遮住。
“阿緣……”聞霄喃喃道,下意識想要扯掉阿緣的縛目紅綢。
阿緣一把躲了開來,“别鬧。”
“祝煜呢?這次我不會再做什麼選擇了!真相和他,我都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緣虛無缥缈的聲音剛落下,天地都在震顫,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他們身後的高山竟然一點點崩塌,無數山石滾落而下,墜入水中壓垮了人們最後一絲希望。
“快些逃吧。”阿緣歎了口氣,“天地的浩劫真的要來了。”
暑氣驟然增長,曬在人身上疼痛難忍,甚至聞霄的皮膚都氣了大塊傷紅。
阿緣輕輕撫過聞霄的胳膊,傷口變得清涼起來,一點點愈合。聞霄似乎因此獲得了不怕太陽的能力,驚歎,“好神奇,怎麼做到的?”
“我分一縷神魂給你,你自然不怕他了。”阿緣望了望天上刺目的烈日,道:“聽聞人們在一座山上避難,或許你可以逃去那裡。”
“贈我神魂?這怎麼能行?”
“你本就命不該絕,贈你神魂也隻不過是宿命,無需記挂。”
阿緣将聞霄放到塊木闆上,水勢洶湧,聞霄馬上就要被沖走,不甘心地攥住阿緣的胳膊。
“你别走!”
阿緣有些錯愕,看到姑娘的臉上多了一道傷痕。他試探着抹去血漬,頓時明白過來,“你是寒山後裔。”
聞霄執拗地追問,“你當真不認識我?”
“寒山後裔,興許與我有一面之緣。既然有緣,我再贈你一程,待你到了山上後,我的神魂自會歸位,你要保護好自己。日後若是衆神俱損,你要記得今天的場景,這恨不可消弭,不可遺忘。”
“什麼叫贈我一程?”
阿緣未開口,長袖一揮,聞霄被一陣狂風卷了起來,憑空出現了萬千紅線,吊住她的身體,飛速将她往西方送去。
在空中,聞霄看到了真正的劫難。
天上的雲滾燙赤紅,空氣都變成了血色。草木瑟瑟顫動,大地崩裂,鳥獸齊鳴。世間盡是鬼哭神嚎,異象頻生,烈日之下暴雪紛飛,山川破碎崩壞,海水倒流入城。
在這坍塌的世界裡,唯獨一座山佁然不動,越是接近,聞霄就越能看到山上濟濟的人頭。
紅線勾着她,馬上就要落在人潮之中,聞霄心裡卻浮現了一句話。
“這世間要亡了,是嗎?”
聞霄警覺地擡頭,四周什麼都沒有。
那聲音繼續在心頭腦海浮現,“緣中送你來是什麼意思?”
聞霄支支吾吾道:“可能我們以前很熟吧。”
“他不是說不認識你嗎?”
聞霄也答不出來,轉而惱道:“你這麼問很失禮唉!我記得他不就好了!你若是想說話,便在我眼前現身,不要躲躲藏藏。”
“你想要我是什麼模樣?”
“你自己覺得最英俊體面的模樣吧,現身别忘了說明自身來意,這才算禮數周全。”
隻聽那人在聞霄心裡狂笑不止,噪得聞霄煩躁,她眼前出現了個老人,一根頭發也沒有,頭皮被日頭曬得铮亮。
聞霄嘴角不禁抽了抽,這人品位忒獨特,自認為最英俊體面的模樣竟是個褴褛的謝頂老頭。
老人長笑着,說道:“許久沒見過你這般的小古闆了,我乃是你們人類欲望的化身,都喜歡尊稱我為妙欲正覺主。我與你投機,姑且喚我個妙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