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跟着他們進了門。
珂蕾妲對我的出現十分震驚。她看看格莉絲，看看我，又看看走進來後帶上了門的安東，有些沒搞懂發生了什麼。本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說着東西都買來了。格莉絲瞧向珂蕾妲，露出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珂蕾妲張着嘴，語氣帶了點不可置信，她說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沒有回去麼。
沒有，我想來看看你還好麼。我說。
我，我當然。她的聲音停住了。當着大家的面，她實在是說不出自己心情超好這樣的一眼就能被拆穿的話語。格莉絲從本帶來的口袋裡拿出一瓶咖啡，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了下來。
安東也坐下了，他把兄弟放到了外套上，自己拿走了燃油飲。我坐在了珂蕾妲旁邊，看向她悶悶不樂的側臉。格莉絲把珂蕾妲選的羊奶甜品遞過來，她倒了一半分給我，我聽見她沉悶的聲音，她說她本來想找我，但是仔細想想，因為這樣無關緊要的帶着個人情緒的事喊我不太合适。
沒有，你随時可以找我的。我對她說。
可是你......她擡起頭，長發掃過了我的胳膊。她捧着杯子，看着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格莉絲喝完了一罐咖啡，又伸手去拿另一罐，珂蕾妲還是很别扭，她想和我說什麼，又實在開不了口。我們就這樣僵持着，直到本過來插嘴，他說社長，今天不是打算大家一起讨論一下有關遠景實業的事情麼。
珂蕾妲收回視線。她吸了口氣，腦袋垂了下去。她說沒什麼好讨論的，結局已經這樣了，白祇重工就是沒能拿下這個工程，所有人都知道。
在聚會上說的輕巧，可大家都知道珂蕾妲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多少。他們理解她，認為不必再為過去的事情苦惱。而我成了在場唯一一個對此事一無所知的人，看着拿着勺子昏昏欲睡的珂蕾妲，很想知道自己現在呆在這裡到底算什麼。
其實大家今晚沒必要聚在一起的。珂蕾妲想要分析出白祇重工到底差在哪了，但她話說了一半，就這樣睡着了。她的身子歪向一邊，險些磕在安東的兄弟上。我把她搶救過來，扶着她的肩膀讓她攤在我的身上。珂蕾妲累壞了，睡得很沉。我把外套蓋在她身上，拿過了她座位上的墊子充當枕頭。
她的坐墊上怎麼也有Q版頭像。
安東換了個地方放兄弟，他也覺得奇怪。他說他們白祇重工不像遠景那樣全部重建，他們是基于原本的舊地鐵進行改造，利用公司擅長的智能機械進行翻新擴建。
可就算這樣，我們還是差了他們好多。明明他們才是成本更高的那個。安東說着，掰起手指開始數數，他說購買以太炸藥，撤離居民，部署信号屏蔽裝置。這些東西怎麼想都不應該比他們成本低。
除非她們偷工減料，但那完全沒必要，除非他們不打算幹了。格莉絲喝完了最後一罐咖啡，她說自己還要回去研究，就先走了。我看着她站起身，下意識地問那珂蕾妲怎麼辦。
把她放到隔壁的沙發上吧，她不會睡很久的。就算睡很久也沒關系，我還在呢，不用擔心。格莉絲說着，指了指旁邊的屋子。她讓我們走的時候去喊她，她來看着珂蕾妲。
安東也走了。他也有點累了，雖然鐵一樣的男兒從不輕易說累，但我能看出他确實快睜不開眼了。我和他告别，他拎着兄弟離開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我和本，還有熟睡的珂蕾妲。我們按照格莉絲的話把她抱到了隔壁的沙發上。本不是很困，我也一樣，我們兩個财務人員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安東的話。
本，你認為遠景實業是如何降低成本的？我問。
我不清楚，不過我想我們可以站在他們的角度計算一下。本說。
想到到一塊去了。
我和本就這樣呆在了珂蕾妲的辦公室裡，拼了命的計算着雙方的成本差距。本算的要比我快一些，不如說他比我更熟悉類似材料所需要的錢财。我倆摁了一晚上計算器，摁到格莉絲兩次來都發現我們沒走，最後愣是啥也沒算出來。
我想不明白，我們已經把能省的都省了，在減下去真就是偷工減料了。我指着計算器上的數字說。
那也不對啊，就算是偷工減料也差的多。可能他們真的有我們想不到的辦法吧。本無奈的歎氣，他說其實再算下去也沒什麼意義，算明白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我把計算器上的數字清零，有些難過的垂下眼。
我說：但是珂蕾妲她......
她看起來......好難過。我來的晚，不知道她在這之前為這個工程付出了多少。但就我看見的而言，她絕不輕松。
我希望她能放松點。這種感覺好奇怪，我本不應該在意一個上司的。可是面對珂蕾妲，我無法控制的想要她更好點。我不知道白祇重工經曆過什麼，我不知道看起來小小的珂蕾妲是如何支撐着這麼一個企業。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我畢竟隻是一個員工，幹活拿錢，不應該和老闆牽扯過多。可是珂蕾妲太好了，好到我幾乎無法承受。她關心下屬，體諒員工，真心的為了企業發展而努力。我有點承受不起，接納不住這份好意。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不早之前我還在害怕她，害怕她故意刁難，害怕她惡意針對。
可現在她告訴我她不是那樣。她真心的把大家當朋友，這反而讓我習慣不了。我習慣了在惡毒上司手底下摸爬滾打，倒是完全應付不了珂蕾妲這樣的上司了。我們之間仿佛有層屏障，将我們兩人隔與兩岸，誰也無法真正理解誰。
我希望和白祇重工的大家成為朋友，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聚在一起，毫無負擔的講話。我們可以袒露内心，可以交換故事，像朋友那樣在夜晚的時候吃些點心。
我希望珂蕾妲可以邀請我。
好奇怪。還是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