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
“再猜。”
沉吟片刻,遊弋沙啞地好似在用鼻腔說:“去商店和飯館都算是借宿,夏天天快黑應該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機關單位進不去隻能去派出所。”
“漏了一樣吧?”今見山問完沒有給出答案,隻拍打着背耐心等着。
沒多久,遊弋緩緩離開腹部擡起頭:“什麼?”
今見山沒有過多打量,隻是躬身在遊弋的額頭上親了親。
吻很輕柔,停留的也不久,吻過之後他原把遊弋按回懷裡,繼續撫摸背。
“我在那輛一言難盡的車邊。”
遊弋貼在腹部緩緩勾起嘴角,深呼吸的效果很好,他沒有忘記繼續這麼做。
“車上睡了一晚,睡得還挺香,不過早上起來脖子差點兒斷了,不止脖子,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今見山說。
“下車後去商店買了洗漱的東西又去了派出所,然後随便選了個飯館。哪哪都去了,還差一個機關單位沒進,我也是個犟種,硬說來找親戚,跟人磨半天終于進去了。”
遊弋問:“籃球場沒去?”
“遊老師真挑剔,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兒不疼,非得再跟人打一場?”
遊弋貼着腹部擡眼,今見山垂頭和他對視。
片刻後,今見山服氣地點頭:“昂,打了,打完縱火的氣兒更他媽旺了。”
“怎麼說?”
今見山加重語氣,不情願地說:“因為沒地方洗澡。”
一秒過去,兩人齊齊笑起來,沿路而過的人紛紛盯着兩人。
有些走遠了駐足望着,有路過的車會打一聲喇叭,也有從窗子裡探出頭吹口哨的。
車尾的人沒有分開,還是擁抱與被擁抱的姿勢。
今見山問:“會打麼?”
“不會。”遊弋說。
“八号區域那邊有體育館,這兩天忙完了帶你去鍛煉鍛煉?”
“繼續。”
“真是大爺。”
今見山應景地繼續撫摸背:“沒有車能到山裡,不過聊了半晚上的大叔給我找了個人。記憶裡好像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小夥兒,别揣測,我不至于看到個男人就有想法。”
遊弋:“我什麼都沒說。”
“那你别笑。”
“繼續。”
“鈴木知道麼?需要用腳在旁邊一頓踩才能發動的紅色摩托車。”
今見山說:“我就坐在後頭看他踩了半天,感覺啟動杆都快斷了才聽到長長的發動聲。”
“往山上走的那一路風景非常美,有綠油油的麥田、紮手的紅花地,拖拉機轟隆隆的吐着黑煙從旁邊慢悠悠過去,我們卻很快。”
“風吹得我一直眯着眼睛,但不妨礙我能看到包着格子頭巾的婦女在地裡忙活,犁地的男人帶着草帽,路過的人群肩上都扛着鋤頭。”
“打籃球出的汗也算是被風幹了,不過那會兒倒不記得打過籃球,火氣當然也沒了。”
今見山望着車座前的擋風玻璃:“路很長很長,快到一個岔口的時候正好有群牛羊迎面過來,它們好像習慣了摩托車的聲音,沒有害怕也沒有躲避。”
“我其實挺緊張,不是怕吓着它們,也不是,準确來說,是怕吓着它們導緻沖撞上我們的摩托車。”
今見山笑了笑:“還好,擦身而過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生。”
“越往山裡走風就越涼快,很舒服,七繞八繞終于到了濘山。能看到林子外圍有牧民的居住地,就幾家,都隔着很遠的距離。”
今見山說:“我擔心回的時候沒有交通工具,就給了小夥兒一百塊錢,當時一百已經算是很多,他讓我出來後去左邊的那家找他。”
“口口相傳之後必然會誇大的詞叫傳說,可我再是膽子大再是不信傳說,孤身一人的時候也必須要敬畏天地。所以我走過簡陋的木橋,站在林子邊仔細看好腳下的直線,然後直直望進林子深處。”
低緩的聲音和拍打在背上的感覺都很讓人懈怠,故事的講述手法依舊美妙,遊弋聽着依舊像身臨其境。
他好像就坐在那輛紅色的鈴木摩托車上,走了一遍十四五歲的今見山走過的路。
可是故事到涼快的林子前戛然而止,遊弋隻好離開腹部擡起頭。
他看到今見山正微微歪着頭,好似一直在等着他看過去。
臉上的笑容很溫暖,眼睛裡的光芒正好和耳朵透出來的紅光相襯相映。
溫暖的人語氣認真又輕松地說:“遊弋,我沒有進去,看着深處的時候我想到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人。我不怕進去之後找不到出來的路,卻怕走不出來造成的後果。”
“那個林子忽然一點都無法再吸引我,因為随處可見的美景處處都能留住我,我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冒險。”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被你影響,活了三十年也算多少見過些世面,水裡救人的時候都沒有吓住我,不至于因為你的不正常就連床也不敢上了。”
“也可能還是你不了解同性戀的群體,其實同性戀想真正找一個床上合得來,又能不受世俗眼光影響的比登天還難。要跟一個男人白頭偕老過一輩子更不現實,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像田叔和江叔。”
“所以哪怕現在不是你遊弋,換做另一個披着你這幅皮囊的怪物,我今見山照樣能吃幹抹淨地跑路。”
“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們算是各取所需。達成你的目的之後也放心,我不會因為下.半身的.欲.望,做出任何留你在葉拂耳的舉動。對我來說,再找一個床伴也不是太難的事。”
“但在這之前我需要提醒你,喜歡上一個人不可能不在乎,如果不幸愛上這個人,他甚至會重要到超過自己。這種風險你确定能承擔麼?”
他不是怪異的瘋子,今見山才是,一個被陽光露水滋潤的花朵竟然會自願沾染上泥垢。
不是,今見山不是花朵,他是灑下熾熱、普照大地的太陽。
可以高挂在看得見的地方,也可以避在雲後,就看站在底下的是要當泥垢踟蹰畏縮,還是當一個山、水、花、草......随便别的什麼來攀住這片光。
“所以......”遊弋垂下眼梢,片刻後又掀起,“你要什麼?我認為隻是身體應該不夠,除了身體,從我這裡再拿走點東西吧。”
今見山環抱起雙臂,憋着笑一臉談判架勢地問:“你說,我聽聽遊總能給些什麼。”
思忖片刻,遊弋說:“銀行卡。”
再往下說該傷自尊了,今見山适時停止逗弄:“聽柳屋退了,搬我那兒住。”
“......”
手機不停地震動,遊弋回頭從衣服上撈過,看也不看地摁滅:“換一個。”
“我搬你那兒。”
遊弋半眯起眼,斜着看過去:“不是說不會得寸進尺?”
“合着拿走東西也不是随便提?你一個隻有銀行卡的人給人選擇了?非得要錢?包養?好的不學淨他媽學壞的?”
接連不斷的問題抛出,遊弋怔愣的都沒有捋清楚要先回答哪一個,就看今見山捂着脖頸,稍擡下巴一臉睥睨不滿地說:“二選一,要擺出遊總的架子再往下談,我鐵定揍你。”
遊弋無語凝噎,停頓幾秒,他隻好問:“什麼時候?”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