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溥市見得多麼?”今見山問。
遊弋又猛吸了一口,将還剩下的多半支煙滅進煙灰缸裡:“很少。”
“發小是不是太名不符實了?”今見山說,“你來這兒多久了,我要不提一嘴估計她都不記得你在這兒。”
遊弋:“她想得太多。”
這句話聽過很多次,今見山問:“怎麼說?”
“如果你不信任一個人會怎麼做?”遊弋反問。
“不信任當然會起疑心,無時無刻都在懷疑,哪怕是真實也會認定為虛假。”
遊弋笑了笑,看向窗外一片灰蒙壓抑的天色。
他聲音略帶疲累地輕聲說:“聽起來像是經驗所得。”
“你要不這麼說我都忘了是經驗所得。”今見山看了眼側臉,“李棠不信任你?”
遊弋沒有回答,又問:“如果疑心消磨久了你會怎麼做?”
結合李棠的行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今見山低聲說:“都随便吧。”
“她知道你的性取向麼?”遊弋繼續問。
問題的轉折太過奇怪,但今見山還是應了聲。
遊弋又問:“拼圖還在你這裡?”
雖然是問,語氣卻像是笃定拼圖一定在他這裡,今見山奇怪的同時用沉默當做回答。
“其實無論拼圖在什麼地方,她都沒有辦法阻止我來葉拂耳,至于原因,我無法告訴你。”
遊弋像是自言自語般,淡淡地說:“她不會帶走拼圖,也不會交由其他人保管,算是她的一種掙紮,或者說,她以為是。”
“而心理暗示分為‘自我’和‘他人’兩種,效果卻是相輔相成。你們屬于彼此信任的關系,如果李棠時常在你這裡提起我,必定會給你心理暗示,而你也會由心理暗示驅動自己。”
“我與人的關系都不是很親近,她了解我,同樣應該也了解你,我猜......”說到這裡遊弋停下。
他緩緩轉頭,看着今見山的側臉,說:“她不提,隻是不想促進我們之間更深層的關系,或者說,她怕你會喜歡我。”
其實絲毫不意外,李棠在說什麼了解之後絕對不會喜歡發小之類的言論,今見山基本已經确定,李棠擔心他會動心思。
自從上次不愉快的對話後,李棠再沒有聯系過他,發過去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現在想想也确實該氣,一邊對發小來葉拂耳沒有絲毫辦法,一邊又得提防好友喜歡發小,結果偏偏出現了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看過來的目光沒有挪開,今見山轉頭,奇怪地和遊弋對視一眼:“怎麼?喜歡你犯法?”
“不犯法。”遊弋風輕雲淡地問,“所以你喜歡我?”
聽了這問題,今見山悶着聲音笑起來。他擡起相握的手放到嘴邊,在手背上落下一枚輕柔的吻。
“不喜歡能當大爺伺候着?”今見山問。
遊弋淺笑着點頭:“你喜歡好看的人,而我有被喜歡的資本,看來床.上也确實合得來。”
“雖然過度謙虛是虛僞,但大言不慚說出來是不是太狂妄了?而且聽起來像是在罵我膚淺,就不能是單純喜歡你這個人?”
今見山松開手,又攤開手等着。遊弋調了調座椅,會意地側過身面朝他,把右手放進溫暖的掌心裡。
遊弋:“除了這兩點,我想不到其他會被喜歡的原因。”
今見山失笑道:“狂妄完了又輕視自己?你應該自負到覺得靠近你的人都喜歡你。”
“也确實有,沒到輕視的地步,”遊弋看着他的喉結,“隻不過喜歡的原因無非都是達成上.床的目的,而我除了這一點,也确實沒有可取之處。”
今見山了然地颔首:“你想拿我例舉。”
“所以我不意外。”遊弋閉上雙眼,“我睡一會。”
話題單方面宣布結束,今見山看過去,發現遊弋确實找了個舒适的姿勢準備睡了,他隻好應聲表示不會再出聲打擾。
得到的信息量很多,又全部轉化成疑問。
今見山又看了眼牽着的人,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到反而讓人覺得沉重。
就像此刻的天色一樣,沒有風沒有雨,卻恍惚能感知到密雲不雨裡的龍吟虎嘯,仿佛一旦撥開雲層就能立刻席卷仰望的人。
疑問太多太多了,最後都會指向剖根究底,今見山不再去想。
就像當初看相框時說的“苦難都會歸咎”一樣,而追究既定事實,太沒有意義。
***
果然,厚重的積雨雲下起來隻會沒完沒了,從晚上一直到出發,根本沒有停的意思。
好在雨勢隻是淅淅瀝瀝,并不影響出行安全。
約定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兩人到了加油站也才八點四十多,可周瑾瑜的車已經在停車場等着了。
今見山往旁邊倒車的時候,不明其意地笑了聲,笑聲很短促,遊弋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
“難得見這麼準時的。”今見山轉身從後座拿了頂漁夫帽遞過去,“我去加油,完了在路口等你,不用着急。”
兩輛車的間距隻有一米,遊弋本來隻是打算隔窗打個招呼。
他拿過帽子扣在頭上,臨推車門時又轉頭看過去。
“怎麼?”今見山看他。
“我......”遊弋出了個音又頓住,然後搖搖頭,推開門下了車。
旁邊的車窗大開,開車的沒有見過,副駕坐着叁溏公子。
遊弋拉開後車門,周瑾瑜噙着笑:“以為還得等一會兒。”
“提前了。”
“以為會堵車。”周瑾瑜問,“早飯吃了嗎?”
“吃了。”
帽子不好靠着椅背,遊弋摘了帽子随意耙梳了把頭發。
周瑾瑜盯着他:“額頭怎麼腫的這麼厲害?沒有冰敷麼?”
相比昨天其實已經好很多了,遊弋靠着椅背回視:“你的傷看起來比我嚴重。”
“老馮下手太重,抓他的功夫擡胳膊就撞到我顴骨了,那天吃飯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到了後半夜眼睛腫的差點沒找到洗手間。”
眼睛沒多腫,但是顴骨周圍又青又紫,不過比起之前被今見山揍的那兩拳好太多。
遊弋淺淺笑了笑:“吃點消炎藥。”
“不用擔心,已經吃了。”周瑾瑜又打量一圈,“怎麼看着這麼疲憊,又趕設計了?”
“嗯,收尾工作。”
周瑾瑜問:“都搞定了麼?”
“嗯。”
車廂裡安靜下來,涼風順着大開的窗子絲絲縷縷鑽進車廂。
前座兩人對視一眼,都像是渾身發癢地擰了擰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