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那天的天氣很陰,陰的渾濁、陰的發暗。那天的天氣不像是南方一般時候所擁有的天氣。南方一般的陰天,又陰又沉,天色卻是均勻的灰色——這時候的天空中經常會下些細雨。在天色渾濁的那一天裡,天空中的雲不僅顔色沉悶,而且形态飄忽不定、在空中化作一團又一團的污糟。
那天的天氣陰的詭異,空中的雲仿佛排布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看不見盡頭的深淵。過了一小會兒,天上打起了又悶又小聲的雷。緊接着,雲層間劃過了幾絲幾乎瞧不見模樣的閃電。烏雲、悶雷與閃電紛紛降臨了。可如今隔過了許久,雲層中還是不見有雨點落下。
阿弦頭戴着又高又長的金雀冠子,身披着金線穿珠的朱紅氅子,穿行在蜿蜒曲折的遊廊間。遊廊外的天色暗得可怕。如今雖然是白晝,瞧着卻更像是黑夜。阿弦身披的朱紅氅子縱使顔色再明豔,在這黑乎乎的天氣裡也看不清真正的色澤了。遊廊的垣上挂着的紗簾,如今經過風吹,瘋狂的左右搖曳着。
遊廊的盡頭是一個與遊廊之間連起來的涼亭。涼亭四周與遊廊一道,也挂着款式差不多的紗簾。小小的涼亭裡站着一個人——一個背對着阿弦,穿着赭色雀繡紋衣裳,又武裝着披甲、腰上挂着劍的人。那人的頭發挺長,拿簪子半束着,看身形像是個男子。
男子聽見阿弦的腳步聲愈發的響了。待到阿弦走到亭子附近,男子便嗖的一下轉過身來,一隻手按着腰間的劍柄。男子的眉眼下壓,眼神也很沉重,像是獵鷹一般盯着阿弦。阿弦在朦胧的黑暗中猛地瞪大眼睛,仔細的瞧起男子的面龐來,方才發現他是祝澄。
阿弦疑惑道:“統領大人?”
祝澄見阿弦對他的出現表示疑問,并沒有多解釋什麼。他隻朝阿弦退後了幾步,以表示自己的确于此處出現了。這時候,亭子外頭才遲遲的下起雨來。亭外的雨又細又急,雨點如同傾斜的蠶絲一般,紛紛揚揚的撒向大地。
漆黑的天色、深不見底的雲層、細而急的雨絲,再配上四四方方的小亭子,和亭子裡站着的、一臉嚴肅的凝望着阿弦的祝澄。阿弦就這樣處在晦暗的一切之中,又直直地凝視着眼前的這一切。如今的阿弦仿佛像被黑色的深淵籠罩住了一般。他什麼話也不想說。他隻楞楞地站在原地,等着祝澄朝他開口。
良久,祝澄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