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瑤池邊聚集的大臣穿着或深紫或紅或青的朝服,腰間别着鑲金的細帶子,如同一群扁腳鴨子一般叽叽喳喳的聊起閑話。等到雲鶴攜着侍女、挺着身子,從大殿後面繞着出來的時候,那些大臣見她頭戴鳳冠、身披繡衣,便紛紛心照不宣的閉上了嘴。
雲鶴瞧見此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頭向瑤池那邊轉去。緊接着她的整個身子連帶着頭部一起,全都徑直轉向了瑤池那邊。大臣們明确見到雲鶴離去,這才又開始議論紛紛。
“這白太師白大人可真是個奇人。想當初立辰之時,先宰相千隴偏偏死的不巧。興許是天命所歸、那白成煥是上天派來的罷!千隴這麼一死,成煥做了白家的主君,随後他便在立辰之亂中殺出重圍。”
“他白家成煥的大名,世間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呐!想當年世間有關于他的兩段佳話——一段是有關于立辰之時殺出重圍的,另一段就是有關他原本是三省宰相、後來卻偏偏向陛下請纓不做宰相了的。如今的宰相正是他向陛下推薦的、他的那位好賢弟,白成烨白大人呀。”
“話說回來,這世間的出挑之人可不止他白成煥一人。想當年的南境英主祝王南塵,也是風華正茂、盛極一時啊。可是他卻在英年早早的去了。如今人們想起他的死,依舊是死得不明不白。你們說說呀,這先祝王南塵究竟是怎麼死的?”
“你覺着他還能是怎麼死的?十有八九是被另外一家坑死的。祝家跟另外一家一樣家大業大,難免樹大招風、太耀眼了遭人嫉妒。”
“另外一家是哪一家?”
人群中的某位大臣說出以上這句話後,剩下的所有人紛紛像躲禍患似的低下頭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向對方撇去耐人尋味的緊張目光。那位把話題挑破了說的大臣瞬間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這種問題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倘若當真有人告訴了他,或許就要變成無頭人。
雲鶴攜着侍女霁秀,站在漢白玉制成的雲紋欄杆旁,一同觀賞着瑤池裡的所謂景色。四四方方的瑤池修建在幾座宮殿的中央,深不見底又十分開闊。倘若某天天氣是晴朗的,則陽光灑進瑤池裡面,會讓瑤池裡的水顯示出透明般的模樣。但如今的天氣有些陰沉。陽光沒有照進瑤池,因此池子裡的水是漆黑色的。
一片片綠色的荷葉漂浮在黑漆漆的水面上——它們在一起連接成像浮萍似的綠色罩子。這些荷葉一堆堆、一群群,不均勻的分布在瑤池的某些地方。在這些荷葉叢裡,偶爾開着幾朵粉不粉、紅不紅的孤單的睡蓮。其實皇宮裡的荷花遠不如外頭的好看。這些睡蓮開得十分病态,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
但皇宮裡也有别處沒有的、新奇的東西——譬如池子裡的黑天鵝。黑天鵝蜿蜒着長長的脖子,伸着紅色的鳥喙,有時還張開它那對黑色豐滿的翅膀。在一片漆黑的池子裡,黑色的天鵝并不顯眼。但黑天鵝是最美麗的。
雲鶴瞧黑天鵝瞧的出神。不過先前大臣們的那番話她有仔細在聽。雲鶴還記得自己叫鶴,這名字似乎是自己那素未謀面、已經過世的父親起的。不過現在看來她似乎更喜歡黑天鵝。雲鶴對侍女道:“霁秀你說,我為什麼要叫雲鶴,為什麼不叫雲天鵝?”
“殿下您說笑了。取名字是要講究雅緻的,虧得殿下您還認識許多字呢。”
“也是。”雲鶴此刻心中有些忍俊不禁,自己為自己取笑道,“霁秀你的名字便是一個雅緻的名字。但至于我……本來有一個雅緻的名字卻偏偏不要,偏偏想要一個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可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要不我們聽聽那些大臣在說什麼罷。我們且在這裡不要亂動,要不人家就不願意嚼舌根了。”
“話說如今的宰相大人是個老實的。他不愛總生事端,鬧到陛下頭上去。白家世世代代做皇室的老師,他便老老實實做長公主的老師。話說他最近好像收了個不是皇族的學生……你們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