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在黑鷹嶺寨門外照明的火把灼熱明焰,火苗翩遷起舞,好似扭着赤紅的腰肢迎接在夜裡到訪的來客,初暒與方大通相視一眼,推門而入。
黑鷹嶺寨内,白沖土匪當家似的靠在聚英堂寶座上扣手,被反手綁着跪在堂下的燕山鷹偷瞄了一眼座上那位吊兒郎當看着比自己還像土匪的官差,見他扣的認真便悄悄甩了下齊肩短發以使這些垂在臉頰的發絲不至于遮擋自己尋找逃命法子的視線。
柱子站在燕山鷹身邊,他不時張望堂外的目光察覺到腿邊這人的小動作後,用刀背砍了一下他的後頸,低聲喝道,“老實點!”
“小白,咱們搶在威虎寨前面占了黑鷹嶺真能說服他們投誠?”
柱子有些心神不甯,白沖安慰他,“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我觀威虎寨那位二當家戰前肯放無辜百姓歸家,賭他其實并非殘酷無情之人,況且我在黑鷹嶺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我老爹不會不管咱們的,再說你瞧黑鷹嶺土匪被外頭傳的那麼邪乎,還不是被咱們幾人三兩下就占領了,等活捉了虔來山土匪頭、清理完虔來山土匪窩,咱們可就是聞名天下的大英雄了,甭害怕!”
熊黑帶走山寨一隊人手後折在了遊蕩在虔來山中的官兵手裡,熊黑手下為給他報仇又帶走了山寨最後一波能打的喽啰,白沖用熊黑屍首加劇了威虎寨與黑鷹嶺之間的沖突,趁兩寨鹬蚌相争打得不可開交時,僅帶不到十人就控制住了自己的黑鷹嶺,求救天燈已放出許久,刀客谷如果信守承諾此時也該到了,可現在也不見外面有信兒,難道他們也……
“呵……”
燕山鷹忽然嗤笑一聲。
聚英堂的沉靜被這笑聲打破,白沖起身從寶座下來,冷冷問,“你為何事發笑?”
燕山鷹不看他,還笑,“我笑你這毛頭小子洗臉盆裡紮猛子——不知深淺…唔……”
“放什麼屁呢!有話直說!”
白沖蹲下扼住燕山鷹的喉嚨,“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擰了你的腦袋回去領賞!”
“啊哈哈哈你居然以為自己還能回去?活得久了真是什麼人都能遇上……”燕山鷹幹咳了兩聲,收回眼中譏笑,又道,“威虎寨先奪豹子山再擾黑鷹嶺,刀客谷這會兒大概也已經沒了,那些人能下此狠手你真當他們是吃素的?隻帶了這麼幾個人就敢在此處張狂,是嫌你與你這些手下活得太久麼!”
“黑鷹嶺老巢方位已然暴露,老子早差人出去報信,用不了多久興民城與赤霄軍大将慕峰青就會派人上山支援,你能不能活過今天都難說,居然還有閑心操心我的死活。”
燕山鷹眉頭皺了一瞬,重又挑撥,“你猜威虎寨與你的援兵誰先殺到黑鷹嶺?我聽聞威虎寨二當家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報,若不巧是威虎寨的先來,又不巧他知曉是你引兵上山圍剿他們,橫豎都是一死,你再猜猜他會不會發善心饒過你與這些官兵?”
這話倒讓白沖心裡犯起了嘀咕,他帶人在虔來山中逗留數日,對興民城及慕峰青如今的排兵布防一無所知,若慕峰青不曾聽聞虔來山各寨土匪内鬥風波,仍帶着大隊人馬駐紮在虔來山以南,那麼就算自己傳信興民城,城中也并無能伸出援手的官兵,要是真如燕山鷹所言,可就糟了……
“我既然敢放煙暴露黑鷹嶺老巢方位,難道還怕縮在虔來山底數日不敢探頭的鷹爪孫們圍剿?”
“白什長!此二人擅闖黑鷹嶺,看身形與腰間兵器,說話這位便是威虎寨二當家初暒!”
看守院中被俘土匪的官差小兵還在認真巡查,一轉身就見兩個漢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要不是初暒腰間的大斧太過顯眼,他還當這兩人是回家來了。
他們倆身高腿長,小兵追趕不及小跑了兩步才跟在兩人身後回來報信,他聽小白發問,“他們帶了多少人?”正要回答時又感覺自己後頸一痛,然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初暒用手刀将小兵劈暈扶靠在門邊,親自答他,“隻有我二人進來。”
隻帶一人就敢闖進黑鷹嶺站在自己面前?
白沖起身怔愣片刻,朝威虎寨二當家走了兩步,忍着怒氣,“你這是瞧不起誰!”
初暒打量完這個滿眼怒火、舉止難掩公子哥氣息的小兄弟,又環視一圈被他手下人制服的燕山鷹等人,才看着他可惜道,“做事太過沖動,勇猛有餘、腦力卻不足,難怪這個年紀了,隻是個什長。”
“你算什麼東西,怎敢置喙于我!”
一個土匪見着官兵不惶恐也就罷了,居然還當面說他沒腦子,白沖被氣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若不是我,你們早已被熊黑等人自後方追擊,哪還有命站着這兒與我叫嚣!”
“你說話客氣些!要不是我二當家設計讓熊黑在黑鷹嶺與豹子山之間颠了幾個來回,累了個半死,你以為就憑你手下這幾人能打過兇神惡煞的熊黑?” 方大通翻了個白眼,“被我們當槍使了都不知曉,慕大将軍手下怎會有如此蠢笨之人……”
“誰說我不知……”
白沖被他激怒,一張嘴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他吼叫,“如今黑鷹嶺大當家已被擒獲,你二人又落在了我的手裡,不過…我念你們威虎寨不濫殺無辜,放走了被黑鷹嶺擄走的百姓,故而願意在上官面前替爾等求情,識相些快互相綁了與我下山聽候朝廷發落!”
“我隻帶一人見你,是因威虎寨奪豹子山、滅刀客谷、擾黑鷹嶺隻為稱霸虔來并無意與朝廷作對,你若足夠聰明,在殺了熊黑後就該取了他的人頭護送被擄百姓下山,而不是負氣莽撞隻領着這幾個小兵便孤身闖進土匪窩招惹匪首!”初暒頓了頓,冷聲提醒他,“虔來山複雜的不止地勢,你要是還顧忌舍命陪你進山的諸位同袍性命,便收刀放了燕山鷹盡快離開此處!”
“收刀放了燕山鷹?”白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我隻見過官捉賊,還不曾聽聞有官放賊的……”
“馬皓跑了!”
白沖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高大漢子滿身是血的捂着左肩倒進聚英堂,口中斷斷續續說,“二當家不好了……馬皓趁小的不備,傷了小的後翻進黑鷹嶺了……”
楚六身受重傷快要不省人事,初暒與方大通連忙撲過去查看,就在雙手差些觸碰上他時,初暒猛地發覺從身後飛來十數暗器,她敏銳地轉身拉過堂内條凳擋在自己與方大通身前。
尖銳飛镖咚咚咚陷進條凳沒有傷着他們分毫,馬皓切齒揚着五指縫中卡着的暗器冷笑一聲,突然側身将手甩向了立于燕山鷹身前的白沖等人。
他出現的突然,丢暗器的速度也太過迅猛,白沖反應不及雙腳又像灌了鉛似的擡不起來,就在他以為今日大概就要死在這裡那瞬,又見有一人面朝暗器不躲,竟飛奔過來整個人擋在了自己身前。
“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