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暒不語,白沖又問,“方才你也聽見那土匪在崖上對我說的話了吧。”
“嗯。”
“那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麼?”
“你是兵,我是匪,你問我?”
“我沒當兵的時候日子過的太好了,他說的‘朝廷上下、大官小吏早已将興民城内外百姓盤剝的渣都不剩’這話我判斷不了……”
“長了眼睛就自己去看,長了耳朵就自己去聽,長了腦子……”初暒頓了片刻,還是對他說,“就要自己思忖分析,隻是幹想,便什麼都判斷不出來。”
走出山崖好遠,白沖拍拍自己的腦袋,說,“你說的有理,可我跟你個土匪問個什麼勁兒,不過我看你腦子好使,也像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在這深山老林裡當土匪可惜了,下山随我當兵征戰沙場、報效朝廷如何?诶……人呢?”
方才還并肩同行的人,一扭頭就不見了,白沖心中覺得不對,剛準備擡腳跑路,後頸就被人砍了一手刀,倒地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天快亮了,初暒确認四下安全後将白沖拖靠在樹邊,自己回了黑鷹嶺。
寨外值守小喽啰見是她,忙回首通傳,“二當家回來了!”
潘闖聞聲立刻小跑出來問候,“二當家的。”
“嗯,楚六怎麼樣了?”
潘闖邊随她進門邊答,“沒傷着髒腑,應該沒什麼大礙,伍二簡單給他包紮了一下,這會兒正在後院廂房裡睡着呢。”
穿過往來清點黑鷹嶺家當的喽啰,初暒一進聚英堂,就看到地上并排躺了幾人,方大通看見初暒便立即上前與她解釋,“二當家的,這些就是小的先前在虔來山裡遇到的揚言要解救被擄百姓的官兵,他們不老實被綁了還滿嘴挑釁聒噪得很,故而小的們隻得将他們敲暈擺放在此,不知二當家的要怎麼處置他們呢?”
伍二聽到值守喽啰通傳,從後院趕了過來,剛進門就聽初暒道,“跟我出去堵馬皓那位白什長被我打暈在黑鷹嶺正門外不遠一棵大樹旁,潘闖,你帶幾個人好生将這些官兵送下山去。”
潘闖:“是!”
自己提的話,差事卻被旁人領了,方大通知道這位二當家看着文質彬彬其實脾氣爆得很,生怕自己先前做錯事得罪了她,心裡忽的有些惶恐。
潘闖領命後出門,伍二見一旁的方大通原地踟蹰兩步,支吾許久才拱手躬身對初暒說,“二當家的,昨日您命小的帶人堵在黑鷹嶺周圍要道,可小的有幾個手下為立功私自提前跑進樹林裡埋伏了,因而才未及時通報您虔來山上摻和進官府的人,此事是小的失職,還請二當家的責罰!”
接連奔波幾日都不曾休息,初暒靠在堂内木桌前揉捏着自己的眉心,不甚在意的說,“計劃再詳盡也難保萬無一失,你昨日已經做得很好了。”
初暒不懲不罰,方大通心裡始終沒有底,正在煎熬時又聽她說,“如今刀客谷已亡,黑鷹嶺已破,是時候回威虎寨請大當家的來此處執掌四寨大權了……”
方大通眼睛瞪時一亮,忙說,“小的熟悉山路,讓小的去回去請大當家的吧!”
“那便辛苦大通兄弟了。”
“應該的!”
還讓幹活,那就是說自己還有用。
伍二看方大通喜滋滋的帶人出門,不禁問,“他犯了錯,二當家為何不罰他呢?”
初暒:“本就是四處搶劫、不受拘束隻講究有福同享的土匪,獎懲這些組織規矩不适合他們,再說他已知失職,比起那些慣會得過且過的喽啰,已經算十分難得了。”
伍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滅刀客谷、取黑鷹嶺這些天,伍二發現初暒以四兩撥千斤之勢輕易就将原豹子山土匪與前來投奔的散戶土匪煉成一把可供自己調配的利刃,她在指揮用人方面似乎手到擒來,熟練地好像讓衆人覺得聽命于她,本就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燕山鷹現在何處?”
“綁在後院柴火房,二當家的現在可要見他?”
“不,多晾他一會兒,甭捂嘴,他想說話,就讓人陪他說。”
“是。”
初暒忽然想起,“對了……先前托你幫忙的事查的如何了?”
伍二:“威虎寨中除了瘦猴、胖冬再無可疑之人,前來投奔的那些散戶也無甚異常,不過……這幾日小的發現豹子山中有一人言行舉止比旁人多了些謹慎,似乎有些不對勁,目前還在悄悄觀察,二當家的放心,除了他,小的定會仔細打探刀客谷、黑鷹嶺這些新進人手的底細,不放過任何一個對中北身懷異心之人。”
看她眯着眼睛,輕輕點頭,伍二想了想又問,“虔來山中有南夷奸細一事,二當家可曾向其他人透露?”
“此事不宜張揚。”
“小的聽方大通說,刀客谷一個叫馬皓的殺了一位官兵,企圖嫁禍給咱們山中土匪,那個馬皓是否也是南夷人?”
初暒打了個呵欠,“是,我已經讓被殺官兵的頭兒手刃馬皓,禍暫時嫁不了,就是過幾日山下官兵可能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她将官兵找麻煩這事說的像小孩子辦家家酒一般雲淡風輕,伍二疑惑既然明知官兵會來,為何還要讓威虎寨舉寨來此呢?
伍二還要再問,一低頭卻瞧見初暒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伍二自诩不是個容易對旁人心生好奇的人,可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多到他恨不能扒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但是與初暒共事的這段日子,伍二面對這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小子,心中除了敬佩以外竟還莫名多了一些依賴。
“真是有病……”
不知道是在罵誰,伍二嘟囔一句後,解下自己的外衣丢蓋在初暒肩上,而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關上聚英堂大門出去處理黑鷹嶺家當清點的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