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姜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往雨馀涼所在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名叫做的謝岚星的弟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雨馀涼身後,突然伸出雙手猛力一推。
什麼仇什麼怨?
多麼直白幼稚,多麼惡毒。
木姜先是一驚,随後一邊感慨,一邊飛身躍下了看台。
唐奕才和夏篁同時使出殺招向對方攻去,雨馀涼出現在中間時,他們已來不及收勢。木姜見這陣仗,一開始本想挾着雨馀涼就走,躲開了事。卻發現在自己右手邊的唐奕才見雨馀涼出現,有意收功,左邊夏篁卻絲毫沒有收招的意思,徑直沖來。若她閃開,右邊那位就算不死,也要麼髒器俱損,要麼筋脈寸斷。
一瞬之間,兩人都已來到木姜跟前,距他隻有幾尺遠了,四周的驚叫聲兀自響個不停。
木姜心念電轉,左手手肘往唐奕才右腕上一撞,唐奕才登時感到右手一酸,不知怎的劍就脫了手。木姜接劍,轉身向夏篁削去,夏篁的短劍也脫手飛出。
看台上嘩聲一片,萬分危急的形勢,就這樣被化解了。
木姜站直了身子,轉身将劍雙手捧上,交還給唐奕才。唐奕才怔愣在原地,疤臉漢子木姜将劍捧在他面前良久才如夢初醒般接過。他這才看清眼前化解了這場危機的疤臉漢子的容貌,又見木姜背上交叉背着一柄長刀和用長條形布袋裹着的東西,唐奕才久在江湖,知道布袋裡應當是另一把兵器。正思索間,木姜已把背上的長刀取了下來,握在了左手。隻見木姜上前幾步,右手抓住雨馀涼手臂,将後者拉起。
夏篁心中也驚疑不定,當他看見木姜拿劍來對付自己時,立即将更多内力聚集在右手上,随着劍勢呼嘯而出。心道木姜無論如何也擋不下這一擊,他這飽含内力的一劍,不僅能直接斬斷或彈飛木姜手中的劍,還能接着一劍貫穿木姜和唐奕才兩個人。
可木姜卻沒有直接以劍和他的劍相碰,而是手腕一斜,劍刃倒削他右肩。這樣一來,就避開了他内力的鋒芒,而夏篁若不立即回劍封擋,整條胳膊都要被削下來。因此他無法,隻得右臂向後一收,這一收,劍身上附着的大部分内力也收回去了。木姜正是看準這一時機,一擊将他的短劍挑飛。
夏篁看得仔細,木姜擊飛自己的劍,并不是倚靠多麼深厚的内力,而是先逼自己收回内力,再趁機出手,否則自己的兵器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挑飛?
木姜将他的劍擊飛時并沒有運使太多内力,否則他此刻已是虎口迸裂,鮮血滿手了。饒是如此,夏篁也感到自己的右臂一陣陣發麻。
鄭寶卿與唐奕才的大弟子兼副手黃開秋低聲商議一陣後,鄭寶卿越衆而出,走到唐奕才身邊,向疤臉漢子施了一禮,道:“不知有高人在此,實在失敬,就請高人與我們一同禦敵,退敵後好随我們去盟主大人那領功領賞。”
木姜并不回答,鄭寶卿面上随後就有些讪讪的。
夏篁盯着木姜道:“你又是誰?你是為了救那個小孩,還是跟重雲門琥沙派是一夥的?”
木姜道:“這個小孩現在還不能死。”
夏篁道:“這麼說你隻是為了救那小孩。好,那現在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他話音還未落,身形就已飄出,先在十幾步外拔出了刺入石闆的短劍,再縱身躍起,又回到了閣樓屋頂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隻見夏篁将短劍收入袖中,又從懷裡掏出一隻短笛,湊到嘴邊吹奏一陣後,忽然有二十多條人影從閣樓後面爬了上來。
他們衣衫破碎,滿身血污血洞。雖然擁有人形,但爬上來的動作實在不像是人。
鮑楚楚看清站在屋檐上的人,突然全身劇烈顫抖,激動起來,大叫道:“爹!爹!!”
鮑楚楚早就在期待這次大較,這半年來她苦練武功,甚至還根據師父傳授的招式悟出了新的出招方式,從她悟出新招的那天開始,就想着要在這次大較上震驚全場。是以這半年來她從沒在任何人面前演練過這幾招,就是跟父親鮑鐘切磋也沒有展露,為的就是給自己父親一個驚喜。得知春日大較提前,正中她下懷,哪知鮑鐘卻說自己在她比武那幾天有事。
數日前,她還在為鮑鐘不能來看自己大較比武而鬧脾氣,鮑鐘跟她解釋說在大較那幾天剛好有重要人物來九寒山牢,實在抽不開身。鮑鐘臨走前送了她一個小荷包,也被她扔在了地上,連奶奶也沒勸住。她脾氣大,每次生氣都要好久,那荷包現在還在飯桌旁的椅子下面沒有撿起。
先前鮑楚楚隐隐約約聽到九寒山牢出事了,心裡先是一沉,但馬上又安慰自己爹不會有事的。監牢出事,不是犯人越獄就是有人劫獄,爹武功高強,就算有人越獄劫獄,爹也不會有事。
以前,鮑鐘每次從九寒山牢休沐回來都要來門派接她,每一次鮑鐘在谷州刀派大門口見到她,都會滿面笑容地上前,将一包她最愛吃的綠豆餅放在她手裡。
然而現在鮑鐘就站在那裡,雙眼無神,對鮑楚楚的叫喊也沒有任何反應。
鄭寶卿哼了一聲,擡頭道:“被我們殺死不少,現在隻剩這麼些了啊?沒能在我來谷州刀派的路上殺了我,你是不是覺得很遺憾?”
夏篁道:“我可沒指望靠他們就能拿下鄭門主您。本來我們的想法是用蠱蟲來控制人,讓宿主能夠把生前的武功完美地使出來,成為又強大、又聽話的人形兵器。”他歎了口氣:“隻不過失敗了,宿主生前的武功使不出來,成了隻依靠本能亂撲亂撕亂咬的活死人。隻有在笛音的驅使下,才能暫時發揮出接近生前的水平。”
“生前”兩個字刺激了鮑楚楚的神經,她大叫道:“生前,生前?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已經死了嗎?”
夏篁微微一笑:“是呀妹妹。”
鮑楚楚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倒塌了,她雙腿陣陣發軟,手臂酸麻難當,調動了極大的毅力才沒有讓自己當場坐倒在地。鮑楚楚直直地盯着屋檐上的夏篁,繼續問道:“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們是不是跟墳墓裡的死人沒有區别了?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他們明明還能站着,他們沒有死!”雖然極力維持着冷靜,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那段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巍巍顫意更是止不住地從字裡行間中抖落出來。
雨馀涼從鮑楚楚的話音中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根弦已經處于崩斷的前夕。
夏篁道:“活的不是他們,是蠱蟲。他們隻是為蠱蟲提供養料罷了,一旦蠱蟲把他們體内的髒器啃噬殆盡,蠱蟲就會破皮而出,另尋适宜的居處。而在蠱蟲寄宿在他們體内期間,我就可以像剛才那樣以笛音驅使他們的屍體。”
鮑楚楚徹底崩潰了,道:“不,不!你是在胡說,你在騙我,他們沒死,他們沒死!!!”她一邊說,臉上涕泗橫流,雙手扯着自己的頭發,形迹近乎癫狂。
夏篁不再理會她,轉過頭去繼續對鄭寶卿等人道:“二位掌門,我今天出現在這裡,除了試驗蠱蟲的效果,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二位把性命也交代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