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姜不給雨馀涼發呆的時間,道:“再來。”
雨馀涼又一次朝木姜的刀砍去,這一次木姜又将刀朝另一個方向一轉,下一刻雨馀涼低頭,見木姜的刀刃停在了自己咽喉處,刀刃與咽喉相距一寸左右。
接下來木姜讓雨馀涼向自己攻了二十多刀,每一刀都是雨馀涼用自己刀去砍木姜的刀,方位、角度完全一緻,但木姜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拆解方式拆解,每一個動作都無比利落娴熟。連用了二十多種不同的方式,最後卻都将刀刃停在了雨馀涼脖頸處。
這一頓拆招讓雨馀涼看得目瞪口呆,忙叫:“木前輩,請木前輩将此技傳授與我。”
木姜把自己的刀往刀鞘中一送,道:“不急。你方才看到的,是從刀法上破他這招。此外還有别的思路……”木姜說着就伸腳往雨馀涼腳後跟一勾,動作迅捷卻輕,雨馀涼立感重心有些不穩,卻仍是站住了。木姜道:“他要來砸你的刀,難道你的腿是擺設?就算不攻他下盤,難道不能往上擡?踢去他的刀,踢他胸口,踢他下巴,都不是不可以。就算你的腿不用來攻擊他,難道不能跑?他要來砸你的刀,你先跑到另一處,和他拉開距離,他還砸得到你的刀不成?就算你不想一味招架躲閃,要拆他的招,先拉開距離也可以算是拆招動作的一部分啊。你甚至可以趁勢繞到他身後,一刀戳進他背心,戳他個涼透。”
木姜看向雨馀涼,道:“如此,他要來砸你的刀,就算你沒有将内力灌在刀刃中,也不是能輕易砸斷的。”
雨馀涼聽得痛快,轉而又想到木姜分析自己之前跟人打鬥的出招就說了這許多,光這些自己就已經有些記不過來,不免有了畏難之心,一滴汗從額角滑落。
木姜注意到他的緊繃,放柔了聲音道:“一開始是很困難,等你入了門道後,觸類旁通,就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不着急,慢慢來。”
雨馀涼心裡感激木姜對自己的安慰,忽然想到,那天自己是想拆謝岚星的那刀的,隻是他力大,自己沒能卸開他的勁道。便将這些跟木姜說了。
木姜聽罷,先是一怔,随即說道:“我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他擡頭看向雨馀涼,問:“之前在谷州刀派,你們師父有教你們怎麼修煉内功沒有?”
雨馀涼道:“有的,隻不過……”他有些忸怩,“隻不過我平日沒花太多時間在修煉内功上……”雨馀涼不喜習武,平時便常偷懶不肯用功。
木姜道:“你卸不掉他的力,跟你内力修為不足有關。招式和内力相輔相成,不可偏廢。若隻有強大的内力,卻沒有招式将其框柱,引導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便會像野火一樣,隻能空自劇烈地燃燒,卻燒不到任何目标。但如果一點内力也無,不說很多招式的威力發揮不出來,對你的輕功等其他方面也會有限制。”
“招式、内力,不同的習武之人才能、風格不同,各有偏重,有些人招式強些,有些人内力強些。天下習武之人何其多?然而能做到二者并行不悖,招式神幻莫測,而又内力深厚無比的的人,在包括水西、水南、水東三地的整個武林都屈指可數。”說道這裡,木姜忽然有些出神,呆呆地望着前方。
雨馀涼問道:“木前輩,你是招式強些,還是内力強些?”
木姜道:“招式。”
雨馀涼通過先前木姜出手時對他的觀察,心裡也是這樣想。
木姜低頭思索一陣,道:“這樣,其他的先暫時放一放,我先教你修煉内功的法門。”木姜頓一頓,“你既要跟我學,就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若是自己不勤加練習。我再怎麼教都是徒勞。”
雨馀涼臉上一紅,道:“是。”
之後幾日,雨馀涼和木姜白天趕路,在趕路的間隙和夜晚,雨馀涼便照着木姜所授法門修習内功。修習内功并不輕松,須得長時間内集中全副精力,松懈片刻,便前功盡棄。木姜已有很久沒打過坐了,但雨馀涼打坐、運氣吐納之時,木姜也坐在旁邊陪着一起打坐。
雨馀涼當真不再偷懶,就是在趕路時,也在體内運氣,嘗試沖開一些經絡穴道。如此,雨馀涼内力每天都比前一天小有長進。幾日過後,木姜再去試雨馀涼的内力,也感覺到他的内力跟之前相比有較為明顯的變化了。
雨馀涼感受到自己的進步,雖然進步不多,卻也十分歡喜雀躍。
到了春分那日,午後明晃晃的日光傾灑在筆直寬闊的道路上,微風被陽光一烘,拂在臉上也暖洋洋的,路邊花樹上粉白細小的花瓣紛紛揚揚落下。雨馀涼仍穿着冬天厚重的衣物,走在路上,背上已出了一層薄汗。
他突然想起,若在往年,谷州刀派的大較在這幾日就要開始了。每年自己比試完後,都會帶着被木刀打出的又熱又痛的紅痕回到家中,這時爺爺要麼是在後院裡擇菜,要麼是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麼。見他回來了,會一邊問他大較結果怎麼樣,一邊趕緊去翻找傷藥。
如此平常,卻如此令人懷念。
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可現在爺爺已經不在了,他也離開了原來居住了十一年的地方。
木姜一邊走一邊道:“你一直以來學的都是谷州刀派的武功招式,我們就先順着它的思路來練。”
雨馀涼回過神道:“谷州刀派的武功不是……”他想說,無論是爺爺,還是木姜,不是都覺得谷州刀派的武功不怎麼樣嗎,那他練了有什麼用?
木姜道:“習武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先從你熟悉的地方入手,再逐漸深入。另外,你們谷州刀派的武功練好了,對付一般水平的江湖人也不成問題。若讓你放棄以前學了十年的路子另學一套新的武功,會更加費勁。”他轉頭看向雨馀涼,“招式現在對你來說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随機應變的能力。”
雨馀涼道:“難道招式就沒有高下之分?”
木姜道:“有。但這不是你這個階段思考的問題。”
雨馀涼無言以對,但心内仍是不甘心,纏着木姜教自己另一門招式更高明的武功。
木姜道:“好罷。”遂教他另一套武功,雨馀涼練了幾天後覺得果然困難,還是練回了谷州刀派的武功。
木姜一邊看雨馀涼練谷州刀派的武功,一邊對這些武功的招式進行改進:“那一招你可以繼續按照原來的樣子練,這一招就别這麼練了,換成出左手右腳,刀第二次斜向右下之後的動作可以全部去掉……”
二人就這般邊練邊改,雨馀涼練到後來,越發感覺到木姜讓他棄而不練的都是動作繁冗、而無實際功用的部分。而木姜除修改一些招式之外,還增添了許多新的出招方式進去。
這些招式谷州刀派的師父雖從未教過,但雨馀涼練習上手卻不像之前木姜之前教他的其他門派招式那樣費勁。木姜添加的這些新招,雨馀涼之前是沒有見過,然而奇怪的是,他依然能感受出這就是谷州刀派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