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之後,宋霁安沉靜了許久都沒有再主動和盛迦說話。
高三學習生活緊湊,可宋霁安實在是個很厲害的人,用孟葉冉的話來說,她是個天生就會社交的人。
處事周到,為人謙卑令她和班上的同學們很快就混熟了,良好的成績和慷慨親和的态度,令她輕而易舉受到了歡迎,每天她進教室,都有不少人和她打招呼。
其實宋霁安并不是不想和盛迦說話,隻是那天盛迦都說得那樣明确了,宋霁安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擾她了。
人的交際是有尺度的,對方不想和自己交流,那哪怕宋霁安走出了九十九步都沒用,但她也沒有放棄,隻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機會,而在沒找到之前,她決定暫時不去做更多,免得惹盛迦厭煩。
日子在這樣日複一日中進行着,短短開學一周,她們的課桌裡已經堆滿的練習題和試卷,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盛迦和自己兼職的咖啡館請了假,大早上就陪盛懷櫻去了法金寺。
法金寺離市區不遠,騎輛小摩托大概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它建在海邊,後面就是一片沙灘和蔚藍的海水,進寺之後香火味卻能完全掩蓋海水的鹹腥氣。
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斷斷續續地下雨,今天早上天晴了一會兒,現在又下起來了,盛迦給自己撐了把黑傘站在殿外的院子裡,沒進去。
盛懷櫻對神神鬼鬼信得非常有選擇性,她也不認識幾個菩薩,所以一般采取見到誰就拜誰的方法,管平安的,管健康的,管錢财的,還有不認識的,隻要見了,她通通都要拜拜。
“菩薩保佑我把把胡牌,給夕陽紅的錢都赢回來……”
空無一人的大殿裡盛懷櫻跪在中間細細念叨着,沒一會兒就響起“滴”的一聲,是她掃功德箱上的微信二維碼付款的聲音。
盛迦站在門前聽着,隻眯着眼睛接了幾滴屋檐上滴落下來的雨水,沒等一會兒盛懷櫻就風風火火從裡面出來,低頭看了她一眼後就越過了她,說道:“高考這種事,我覺得還是你自己去求比較靈驗。”
盛迦拒絕,“我沒有必要去。”
盛懷櫻歎了口氣,“好吧,下午你要去哪裡?和我一起回去嗎?”
盛迦想了想,回答:“你自己回去吧,我在這裡再看看。”
有時候盛懷櫻會覺得盛迦比自己更成熟,她一點都不像個十八歲的孩子,那雙黝黑的眼睛令盛懷櫻有些不敢直視,她也很少幹涉盛迦的選擇,聞言隻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夕陽紅還約了我去打麻将。”
盛懷櫻撐起一把畫着冰雪奇緣彩繪的小雨傘,那是夕陽紅的小孫女的傘,盛懷櫻在樓下打麻将快把夕陽紅的牌館當成自己的家了,裡頭的東西拿得很是順手。
盛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寺廟的門檻前,門外響起汽油摩托車的轟鳴聲,沒一會兒這轟鳴越來越遠。
她不想站了,幹脆些坐在了門檻上,望着雨幕發呆。
其實也沒想什麼,她很少能有這樣什麼都不想放空大腦的時候,法金寺很安靜,甚至今天因為下雨都沒有香客,這一整個院子都隻有她一個人。
不知坐了多久,盛迦被一聲猴叫喚回了神。
猴子?寺裡怎麼會有猴子?
可她面前真真切切就蹲了一隻膘肥體壯的猕猴,對方被養得珠圓玉潤,毛發光亮,眼神清澈,正坐在她對面撓腦袋,雨幕裡有名年老的師太正背着手悠悠走過來,對着猴子叫了一聲:“當歸。”
當歸立馬應了一聲,随即接着歪頭看向盛迦。
盛迦無言與它對視一眼,福至心靈地從自己背的書包裡拿出了盛懷櫻早上留給她的梨,當歸見狀立馬從她手裡接過,吭哧吭哧咬了起來。
“她還挺喜歡你,”師太走近了,站在旁邊圍觀,笑着說:“當歸平常野性難馴,很少見她親近誰,基本上都是說不過兩句就要呲牙咧嘴。”
師太是個老師太,看着六七十的模樣,臉上的皺紋堆疊,但精神卻很好。
盛迦覺得她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在門口的工作人員介紹牆上見過她的照片,當時她還印象深刻,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寺廟的主持是個女人。
“它是您的寵物嗎?”盛迦坐在門檻上擡頭看師太,難得流露出點小姑娘的好奇,“看上去它的年齡好像也不小了呢。”
當歸眼睛邊上的毛有一點泛白。
師太溫聲說:“不是寵物,你看到後面那幾座山了嗎?那都是當歸的領地,整座山隻有她一隻小猴子,每天她都在山裡玩,玩累了就來找我。”
“不過你說得沒錯,當歸今年十六歲啦,是隻老猴子了。”
盛迦這才有些詫異起來,當歸顯然被養得極好,一點都看不出十六歲的樣子,倒像隻有八九歲,除了眼睛邊,半點不顯老。
她去動物園看過老猴子,沒有哪隻有當歸這樣的精氣神。
當歸看了盛迦一眼,大概是坐在雨裡有些難受,它握着啃了一半的梨子,蹲到了她身旁,兩人并排坐在門檻上,倒是顯得有些和諧。
師太邊走邊問:“要試試我們這裡的齋飯嗎?”
法金寺的齋飯其實還挺出名的,大概是她們自己種的米,做出來的飯特别香,以前盛迦陪盛懷櫻來這裡的時候吃過幾次,不過今天她留在這裡的目的并不是吃飯,更不是真心來拜菩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