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很想你。”
這份想念超脫于“家人”關系的界定,卻又明明白白地警示着他:不能再往前多進一步,哪怕隻是半寸,那也會是萬劫不複。
他無法想象章長叙“惡心”“鄙夷”他的眼神,更不敢面對其他家人。
他受着章家的恩惠長大,不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出國前的章長甯還保留着一絲希望,認為自己這份脫軌的感情隻是成長路上的一時興起,或許時間久了、距離遠了就好了。
可随着日益加深的思念,他自以為努力的克制,隻要章長叙一出現就會瓦解粉碎。
他知道,他變不回正常的那個“章長甯”了。
章長甯還是将腦袋埋在章長叙的身前,極力調整着自己消極的情緒。
“二哥,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最……最喜歡你了,但我不能一直這麼賴着你。”
或許将來會出現另外一個人,取代章長叙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或許他會将章長叙留在心裡一輩子。
無論如何,人生這頁書隻有不停往前翻。
隻是這本書的結尾,終究不會寫着他和章長叙兩個人的名字。
章長甯伸手像以往那樣擁抱住章長叙,貪戀着最後一次不該有的親密,“二哥,其實我已經長大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呢,你别擔心我。”
“……”
章長叙的動作一頓,總覺得有什麼正在悄然改變。
章長甯從章長叙的懷抱中退出,揚笑說道,“哥,你快過安檢吧,我也走了,拜拜。”
說完,他就不給章長叙再說話的機會,揮手大步離開了機場大廳。
章長叙盯着他的背影,眸色深了又深。
如果可以,他想要拔腿追上去,可真這樣做了又能如何?
章長甯說得對,其實他已經長大了,他會擁有屬于他的人生,更會像現在這樣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視線。
“……”
章長叙看着那抹徹底離開機場的背影,短暫的苦澀一笑。
既然如此,被困在原地的人留他一個就行了,也幸好,隻有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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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公平又無情地對待着每一個人,不會為了任何人停留。
章長甯憑借着出衆的藝術天賦,在校時期就斬獲了不少獎項,更是趕在畢業前就擁有了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展。
在他忙着學業的前途的同時,章長叙同樣一跳再跳,短短四年就已經成為了帝京中心醫院神經科最年輕的主刀醫生。
隻是這四年間,兄弟兩人真正能見面相處的次數少之又少,不是章長叙被醫院長期外派,就是章長甯被導師們帶着全球各地舉辦藝術展會。
兩人的微信還是聯系着,但隔着手機屏幕、隔着時差,總像是缺了點什麼。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着,直到章長甯忙完了人生總第一個藝術展。
占地面積巨大的酒吧裡,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舞池裡勁歌熱舞着。
為了慶祝藝術展會的圓滿成功,章長甯聽取了工作人員們的意見,大手一揮包下了今晚酒吧的使用權,用來給朋友們盡情玩樂。
“甯~”
身後傳來喊聲。
坐在吧台的章長甯側身看去,側燈落在他的眉眼,這些年,足夠他褪出少年人的青澀,天生精緻的眉眼出落了更加漂亮。
端着雞尾酒上前的安德魯愣了兩秒,心生感歎,“甯,你今晚很好看。”
“謝謝。”
面對安德魯的誇獎,章長甯大方接收。
安德魯是他的朋友,德國人,同樣從事于藝術相關的領域,比他的年紀稍長了一些,兩人是前年在藝術展會上認識的。
這一次的藝術展會,安德魯利用自己的人脈幫了不少忙。
安德魯舉了舉酒杯,“喝一杯?”
章長甯端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我喝一口,下次再補上。”
安德魯問他,“這不像是你的酒量?你作為今晚慶功主角,是不是太安靜了?”
章長甯實話實說,“今晚不能多喝,等這邊一結束,我趕着淩晨五點的飛機回華國。”
“這麼着急?”
“嗯,有點私事要處理。”
章長甯眉心微蹙,隐隐顯露出一絲擔心。
臨近畢業前,好友商确言家中出了重大事故,他忙着藝術展實在是脫不開身。
這不一結束,章長甯必須得趕着回去,看看能不能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安德魯很有分寸地沒有多問,陪着他小飲了一杯,杯中的酒光潋滟在章長甯的臉上,有些說不上來的撩人。
安德魯笑了聲,帶着天生的直白和膽大,“甯,雖然不是第一次問了,但我還是想要再嘗試一遍,你真的不能……”
話還沒有說完,章長甯就幹脆利落地打斷,“當然不能,安德魯,我說過的,我們隻能是朋友。”
“是。”
還沒燒旺的熱情又被一頭撲滅。
安德魯歎了一聲,忍不住追問,“那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兩年了,我真的很好奇。”
當初他第一次和章長甯提出交往時,對方就以“有喜歡的人”為理由,拒絕了他。
但這兩年以來,章長甯的身邊沒有出現過任何一位戀人。
安德魯知道,這事要麼是為了拒絕編造出來的謊言,要麼就是章長甯在暗戀什麼人。
當然,以他對章長甯性格的了解,覺得更偏向于後一種答案。
章長甯心底泛起一絲稀碎的漣漪,卻平靜笑了笑,“别好奇了。”
安德魯挑眉,“不能說?”
章長甯仰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嗯,不能說。”
這輩子,他都不會有将這份喜歡、這個名字說出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