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過去。
章長甯吃完午飯後就窩在房間内一直沒動彈,無聊地用平闆刷着相關論壇内的八卦輿論。
敲門聲響起。
“甯甯,是我,方便進來嗎?”
“二哥,沒門鎖呢,你進來吧。”
章長叙推門而入,視線對上了蜷縮在懶人沙發上的章長甯,“在看什麼?”
章長甯随手擱下平闆,“沒,閑得無聊,随便看看。”
章長叙看了一眼時間,“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收拾?我三點半要出發去一趟商家。”
“去看三哥和确言?”
章長甯頓時來了精神,從沙發上蹦跶起來,“我這去收拾!”
章長叙笑了笑,“好,我等你。”
商家财大氣粗,商延枭“出事”後一直有專門的醫療團隊負責治療,不過這支治療團隊是章長叙借自己的人脈關系組建的。
這不,為了讓商老夫婦心安,醫療團隊定期要上門檢查。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城市道路上。
坐在副駕駛的章長甯卻破天荒地爆出巨響,“什麼?!三哥是在裝昏迷?他沒事啊?”
“……”
章長叙被他這一聲震得耳朵疼,無奈示意他冷靜些。
章長甯被安全帶束縛着,但整個人的身子還因為震驚而繃得筆直,“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說來話長——”
章長叙自然信得過章長甯,隻挑重點來說。
“車禍是真的,對他們一家造成的傷害也是真的,但延枭醒來後就好懷疑這場車禍有人為因素,想要靠着‘昏迷’放低有心人的戒心,引蛇出洞。”
現在的商延枭信不過其他人,隻能求助于章長叙這位多年好友的幫忙。
得虧商老夫人也相信同為醫生的章長叙,這才讓他們有了瞞天過海的可能。
章長叙交代,“待會兒到了商家,你該裝不知道就裝不知道,别露餡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呢。”章長甯點頭,又追問,“二哥,這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啊?”
章長叙說,“一開始隻有我、延枭的私助和保镖,确言最近應該剛剛知道,除此之外,我猜那個叫柏續的聯姻對象,應該也知道了。”
“柏續?”章長甯驚訝,“三哥居然沒瞞過他啊?”
比起前面幾号人物,柏續才進商家沒兩個月吧?以商延枭的嚴謹性子,怎麼會在對方面前輕易露餡呢?
章長叙想起好友和他那位聯姻對象的關系,眸底晃過一絲有趣的猜測,卻沒急着在章長甯的面前點破,“我也不知道。”
章長甯實在好奇,轉念又想起一事道“二哥,你知道嗎?這兩天社交媒體和論壇上還有柏續相關的消息呢。”
“嗯?”章長叙工作很忙,沒時間了解網上輿論。
“說他實名舉報了在校期間的導師……”章長甯樂于和章長叙分享一切所見,張嘴就叭叭叭地講了一路。
等到車子抵達商家三房的别墅時,章長甯才歎了口氣,“總算到了,我嘴巴都講幹了。”
章長叙順手替他解開安全帶,“下車吧,确言今天在家,你和他好好聊聊?我還得配合團隊上來‘查查’延枭的情況。”
“好。”
章長甯實在記挂着商确言的情況,抓起後排的背包就先下了車。
商家的管家林伯一早就等候在了别墅門口,他看見許久未見的章長甯,立刻笑臉相迎,“甯小少爺,你可算來了。”
章長甯張口就問,“林伯,确言呢?”
林伯說,“四少在卧室呢。”
商家人口衆多,同輩的少爺裡商延枭排第三,商确言排第四。
章長甯想當然地回答,“那我上樓找他。”
“欸!”
林伯急忙拉住他,低聲提示,“現在四少的卧室在一樓,靠近樓梯的那一間。”
因為車禍後腿腳不便,哪怕家中有電梯代步,但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發生,商确言的卧室已經往下搬了。
“……”
章長甯怔了兩秒,心緒突然變得有些發沉。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點頭,“好,我去找他。”
章長甯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和醫療團隊交涉的章長叙,先行一步進了别墅大門。
一樓靠近樓梯的那間卧室,這會兒房門緊閉。
章長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确言?你在嗎?我是長甯。”
卧室内部響起點輕微動靜,“等一下。”
隔着房門的回應很悶、很低,和記憶中的聲線缺少了重合度。
章長甯心下一緊,耐着性子等在門口。
過了大概有半分鐘,房門才從内部打開了。
章長甯原本擡高的視線落了空,緩緩往下一落——
商确言就坐在輪椅上,臉頰消瘦得幾乎沒有多餘的肉,原本神采奕奕甚至有些張揚的眸光不複存在,又靜又沉地仿佛一團死水。
他的下半身被小毯子遮蓋着,哪怕如此,也能讓人察覺到底下是空落落。
“……”
“……”
雙目對視間,隻剩沉默。
商确言出事後,章長甯發了很多短信都石沉大海,如今再一見面,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商确言張了張嘴,極力想要穩住自己的平靜面具,“長甯,抱歉啊,我前段時間狀态不好,你的畢業藝術展我……”
話還沒有說完,章長甯就猛地紅了眼眶。
商确言一愣,旋即看見好友蹲下身子,全身發抖着給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确言,對不起。”
章長甯剛一張口就染上了哭腔,“對不起,我沒能第一時間趕回來陪你。”
兩人從幼兒園認識,一直相互玩鬧到大學,彼此都把對方當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也參與過彼此人生中很多重要時刻。
他想到小時候帶着他各種攀爬玩鬧的商确言,想到什麼運動技能都能迅速上手的商确言,想到信誓旦旦說要成為賽車手的商确言——
可如今,全都變成了眼前的商确言。
“……”
章長甯說不上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眼淚失控。
他原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真正直面好友的這一刻,他隻剩下說不上來的心疼和難受。
眼淚透濕了衣服,浸得商确言肩頭滾燙。
這段時間,商确言見慣了鋪天蓋地揭他傷疤的報道、聽慣了表裡不一的慰問、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嘲諷。
他以為自己已經在這樣的打擊下變得無堅不摧,可好友這一抱、這一哭,反倒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長、長甯,你别哭啊。”
商确言拍了拍他的後背,苦笑,“我已經沒事了,以後安了假肢還能正常走呢。”
“……”
章長甯沒理他,無聲的眼淚還和不要錢似地往外流。
商确言見自己的安慰根本起不到作用,隻好将求助的視線投向了剛剛進屋的章長叙,“二哥,長甯他……”
章長叙見到這一幕,心疼蹙眉,“甯甯。”
章長甯聽見身後傳開的腳步聲,這才憋着一張淚眼松開了商确言,“二哥。”
他嗓子被眼淚堵住,悶悶的。
章長叙湊近,用指腹抹去他的淚痕,“多大的人了?像什麼樣子?讓你來陪确言聊聊天,你倒好,自己先哭上了?”
商确言遞上紙巾,“就是啊,我已經調整好心态了,你這一來可别招我。”
章長甯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勉強忍住那點難受勁,“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
看向從小怼到大的商确言,章長甯有些不好意思說實話,他是真的心疼好友,替好友難受、替好友堵得慌,這才一下子沒忍住。
章長甯沒說明白,但章長叙和商确言卻都讀懂了他的未盡之意。
章長叙揉了揉他的腦袋,轉移話題,“行了,不是說在國外買了新遊戲卡,就等着和确言一塊玩?”
“我帶了。”
章長甯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不想再給好友添半點愁緒,“确言,玩嗎?和以前那樣賭輸赢?”
商确言心頭連日來積攢的陰雲被章長甯的眼淚打散,久違地輕笑了聲,“來就來,你待會兒輸了可别又哭鼻子。”
章長甯恢複了以往的聊天模式,“嘁,你少說大話。”
章長叙由着兩個弟弟互怼胡鬧,和他們對上心知肚明的視線,“你們先玩,我上樓看一看延枭的情況。”
“好。”
…
兩人來到客廳,打算直接連着大屏幕打遊戲。
章長甯一邊熟練地安裝着遊戲盤,一邊忍不住環顧四周,“對了,你哥那位聯姻對象不在家?”
商确言還沒回答,路過的助理謝奇就搶答了,“小柏先生打算開陶藝工作室,今天外出在物色工作室選址,暫時還沒回來。”
“哦,這樣啊。”
章長甯應了一句,拿着遊戲手柄回到了沙發上,遞給商确言,“來吧!開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