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裝糊塗活着會輕松點。”夏枳槐沉吟了一會兒，眼底流露着悲傷之意：“那個冬天，那一夜，南诏祁安城被大火籠罩，城内嚣聲四起，血流成河。南诏王不降，牽着南诏王後的手赴了大明殿的火海。而我卻被一支軍隊從王宮的密道護送出城。我一路向北逃亡，若不是遇到出使陳國的阿宴，我興許早就受盡婁蘭士兵的淩辱，不知死在哪個山洞裡。”

“枳槐阿姐。”宋琬瓷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随後語帶歉意：“南诏國，對不起......”

夏枳槐望向她，目光裡的眼淚閃爍：“我本南诏公主祁槐，阿宴為了幫我隐瞞身份，能讓我在大齊安身立命，便替我改了名字。”她走上前一步，凝着宋琬瓷的眼神太悲涼，全然沒有恨意：“祁槐也好，夏枳槐也好，做一世的人，不隻是因恨而活着，哪怕你真的很想知道真相背後的模樣，阿瓷都不要忘記，阿姐曾經也是受害者。”

“婁蘭的鐵蹄也曾經毀了我的國家，我摯愛的父王母後。”

風一吹，枝頭上的樹葉零零散散的飄落。

夏枳槐望着宋琬瓷的神情愈是哀傷，愈是像在彼此心頭上狠狠地剜下一塊肉，疼痛的感覺蔓延二人周身。

相似的遭遇，不同的心境。宋琬瓷緊緊盯着離去的人的背影，削瘦孤獨，若不是有江宴的出手相救，這個人興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身葬淩辱當中。

“沒想到......”宋琬瓷蓄在眼眶内的淚水，似斷了線般落下來，實在無力再支撐下去，等夏枳槐開了房門，關上那道門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她整副身體垮下來，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

在明月清照之下，她緊抓着胸口處的衣物，眼淚瘋狂地滴落，無聲地哭着。

遲遲等不到她回房歇息的鹿霖郁，心急之下，隻穿着白色裡衣跑出房間，四處張望半天，才在竹亭偏死角的位置，隐約瞅見了宋琬瓷因哭泣用力而渾身發抖的背影。

“宋琬瓷！宋琬瓷......”鹿霖郁隻穿着雲襪的腳，想也沒想就踩在白石子路上，一路小跑到宋琬瓷身邊，随後連忙蹲下身，凍得顫抖的雙手抓着她的肩膀，把人抱向自己的懷裡。

不懂安慰人的傻子，用江宴教她的方法，輕輕拍着宋琬瓷的後背，嘴裡哼哼唧唧，眼睛裡也眨巴出了淚珠。

不知過了多久，春夜料峭，周遭寂靜無聲，唯有宋琬瓷那嘶聲裂肺的哭聲回蕩在海棠閣院裡。

“鹿霖郁，我辦不到......”她用力抓着鹿霖郁後心的衣物，時不時會捶打着她的背，始終不明白為何夏枳槐能做到的不恨，自己費盡努力和心思都沒有辦法做到不恨抱着她的這個人。

鹿霖郁抱緊她，哼哼唧唧着，掉眼淚道：“宋琬瓷，不哭。宋琬瓷，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