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認命地聽着梁祝“罵”她。

“你知道，連一隻貓，一隻狗都會對人表達自己的喜歡，為什麼你反而不如它們？”

神鹿閉了閉眼，不管說什麼，她一句話也不會反駁。

可是梁祝偏偏不按常規來，她邊說邊走到神鹿身邊，趁她陷入自我情緒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袖子撩了起來。

黑暗之下，雖然隻有一秒的時間，但她還是看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白皙瘦弱的胳膊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針孔，不知道被紮了多少針，有的地方已經發黑發紫，整個手臂上泛着不似正常人的灰白色……她還隻是看到了一點……

自己想藏的事情被發現，神鹿太着急，立刻撤回去，把袖子放下來。

她不敢看梁祝，不敢想象她看到自己這一幕會是什麼反應，不敢看她的表情……

可是這次等了好久，身後的人始終沒有動靜，她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是不是把梁祝扯疼了。

憂心如搗，她想要回頭道歉，但是轉身就看到梁祝發紅的眼眶，一邊掉眼淚一邊盯着自己的胳膊。

她想要去幫她擦，但是被梁祝躲開了。

“對不起……”神鹿把手扯回來。

過了一會，梁祝才開口，聲音微微顫抖：“是因為這些針孔嗎？”

神鹿皺眉，沒有說話。

她又問了一句：“是因為這些針孔你才不來我家？”

是也不是，神鹿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些事情，歐陽流丹叮囑過她，梁祝心思重，不要被她發現端倪，可現在還是被發現了。

開學後的這段時間，她住在這裡深受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歐陽流丹說過段時間讓她搬進開元的公寓，那樣上班也方便，可是，每次下班回來後，她心中十分矛盾，還是會一邊期待有一天門被敲響，一邊期待梁祝不要再來找她。

“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好不好？”梁祝紅着眼眶看她，“我們一起承擔，你看我現在靠近你，不是可以控制嗎？那至少這個因素可以排除了。”

“你每次遇到什麼事情從來不跟我說，以後不需要你自己承擔，現在有我了……”

“我們可以一起。”

神鹿低着頭沒有回答她。

說了一堆自我感動的話，對方卻無動于衷，梁祝自嘲地笑了一聲，鼻子發酸：“神鹿，你知道嗎，我現在真的覺得我像舔狗，一文不值。”

忍着說完最後一個字，她開始止不住掉眼淚，神鹿本來想要過來，卻被她制止住：“我平生最煩糾纏的人，可是我覺得我現在的行為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為什麼不離開開元，我知道你有能力離開，還是要報歐陽流丹的恩，或是自願留在那裡？當初是誰說讨厭開元……”

神鹿依舊沒有說話。

梁祝笑了，她突然明白過來：“我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了。”

“是因為不夠愛，如果你愛我，就不會一句話不說把手機交給歐陽流丹，讓她自行處置，就不會在知道梧桐喜歡我的時候無動于衷，也不會在我主動靠近的時候身體沒有一絲反應……因為你，可能真的不喜歡我，隻是因為我的血，才會靠近我……”

“你總是這樣保持沉默，我真的很累。”

說到最後，她的眼前的視線已經模糊，回憶過去種種，如果神鹿真的喜歡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是，事實好像并不是這樣。

她看着神鹿手足無措着急的樣子，最終，一句解釋的話都沒說，反而承認了：“是，你說得對，是我身體的原因，當初是我太沖動了，所以搞不清楚那是喜歡還是被你的血吸引……”

梁祝聽到她親口對自己說出這些話，她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不想再自欺欺人，不得不承認現實。

她強忍着心痛，把眼淚擦幹，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麼狼狽，她忍着哭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抱歉，打擾了，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

說完，她轉身奪門而出。

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路上沒人，神鹿追出來給她披了一件風衣，梁祝本來想扔掉，但是她隻穿着一件襯衫，想了想把風衣裹緊，淡淡道：“我會洗幹淨還你。”

昏暗的燈光下，這條回學校的路格外長，一想到剛剛神鹿始終一副漠然的态度，她越想越委屈，眼淚止不住流了一路。

神鹿默默在後面跟了一路，直到看到梁祝走進校門，她才放心，準備往回走。

晚上的江海師範大學大學門口依然熱鬧，大家有說有笑地回去，看到路邊熟悉的一排排電動車，她停下腳步，看着電車老闆在給回來的電車做登記，想到梁祝曾經說說笑笑帶她走過江海的很多地方……

如果當初沒有遇到她們，現在自己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會在哪裡。

身上的傷又開始疼了，神鹿擡起胳膊，緩緩撩起沖鋒衣袖子，白皙的皮膚上順着血管處是一排排清晰的針孔，一遍遍從她的身上抽血，因為不能保存，所以隻能現抽現用。

青紫的淤青盤桓在灰白色的皮膚上，剛剛房間裡太暗，梁祝并沒有看到，再往上，她能摸到一層厚厚的毛發……

回去的時候，天空又飄起小雨，她明天還要去開元，現在需要回去了。

隔着一條街，人潮洶湧中是另一番畫面，梁祝紅着眼眶從樹後面走出來，她攥緊衣袖，強迫自己停下腳步不要追上去，雙眼幹澀地看着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