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默默聽着，這些變化與自己身體的變化不謀而合，她驚訝于顧林下眼光如此長遠，又害怕自己的這身血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開元所有實驗者的信息完全保密，工作人員全都簽了保密協議，不會向外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不過……”顧林下看着她，“你需要成長，才能保證自己不受侵害。”

“謝謝組長，我知道了。”

顧林下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與自己錯開，不知道為什麼，盯得久了，她下意識問了一句：“還生氣嗎？”

這句話問出來，顧林下也覺得莫名其妙，她覺得應該是梁祝身體的原因導緻自己天生對她有濾鏡，畢竟現在隻發現梁祝一例，而且還在開元，所以她會下意識關心她的身心狀況，為了以後實驗順利進展，她再裝一下也沒什麼。

梁祝聽到顧林下這句話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她搖搖頭：“我沒生氣……”

顧林下繼續解釋：“因為日常工作繁複，所以平時表達言簡意赅，因此我說話也會公式化一點，有時不顧你的感受……”

“其實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很久沒跟人正常交往過了，如果以後我的情緒不對，你可以提醒我。”

梁祝有些驚訝地看着顧林下，其實她沒必要跟自己解釋那麼多。

“組長，”她隻能無奈道，“我知道了，我隻是……”被你上午的樣子吓到了。

而且，她相信，就算自己提出來，顧林下也不會改。

顧林下看了一眼牆上的表：“下班叫神鹿一起吃個飯。”

“對了，以後我會住在三号公寓，就在你樓下，有什麼事可以去找我。”

“嗯。”梁祝點點頭。

……

六點下班時，神鹿依舊提前在實驗室外等着梁祝，但是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她身邊的顧林下時，僵在了唇角。

不過，她沒有說話，而是默不作聲地走到梁祝另一側。

顧林下淡淡地笑着跟她打招呼，神鹿隻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下午的食堂不如早上和中午熱鬧，食堂在做完人吃的飯後還要負責動物們一天的夥食。

晚上隻有幾個窗口在開，三人走進食堂後，梁祝很自然地朝一邊而去。

“你很喜歡吃面食？”顧林下問。

梁祝也沒有注意到她為什麼這麼問，于是她轉頭說：“組長不喜歡吃米飯，我們就吃面吧，我也很喜歡吃面。”

顧林下聽到她這話一愣：“你怎麼知道？”

梁祝笑得很燦爛，頗有些驕傲道：“前段時間和組長一起吃飯觀察到的呀。”

顧林下腳下的步伐突然變慢，逐漸落在兩人身後，梁祝不明所以，回身走過去，有些擔心地看着她，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

不過，顧林下朝她擺擺手：“沒事，排隊吧。”

顧林下排在梁祝身後，看着前面的人幾度想回頭查看自己的情況，她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女孩細白的脖子上，想起那天她隻穿着一件吊帶的樣子，似乎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些晃，最終她終于忍不住，擡起一隻手按在梁祝的肩上，輕聲安撫：“我沒事，好好排隊，别動。”

梁祝被按住，她果真消停下來不敢再動，想起上午被攥得發紅的手腕，肩上突生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顧林下很快将手抽回，那股莫名的壓迫感也随着她的離開很快一起消失。

……

面做好之後，三人去找位置，顧林下看着一個人端着滿是白米飯香的飯盤從自己身邊走過，心底那股惡心又泛了上來。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十幾年前，十二歲還是十三歲？顧林下已經不記得，那時她還不叫顧林下，而是叫藍霜。

半夜一點的巷子裡，她身後跟着一隻瘦得皮包骨的棕黃色土狗，那隻狗隻能到她的小腿，身上的毛因為長期吃不飽而顯得黯淡無光，像是纏在一起的雜草。

小黃狗卷耳朵，耷拉下來，看上去既不威武也不懾人，本來想成為統治一條巷子的惡犬，卻意外被跟它搶食的小女孩收做小弟。

不過，一人一狗合作，尚能飽腹。

有了女孩，它可以吃到垃圾桶裡的食物，不至于掉下去爬不上來窒息而死，不用去搶熱火朝天小吃街上人們丢掉的食物。

幽暗的路燈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身後跟着一隻比她還小的狗，搖搖晃晃往白天熱鬧的商業街走去。

江海的夏天蠅蟲飛舞，一到晚上，滿巷子都是發酸的飯菜味。

油膩的劣質食用油在下水道緩緩流淌，每家店後放着一個綠色的垃圾桶，即使蓋着蓋子也擋不住裡面散發出來的酸臭味。

垃圾桶太高，顧林下很矮，夠不到，她四處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個廢棄的馬紮搭在石塊上站上去。

小狗在旁邊給她放哨，她一個個去翻垃圾桶。

“嘔——”垃圾桶蓋子剛一打開，她被裡面嘔吐物混着食物的味道熏得差點吐出來。

小狗心領神會，乖乖地跟着她走到下一家店。

下一家店是一家專營烤肉拌飯的店，顧林下一打開，就看到裡面混着肉香和蔬菜的大米飯泡在湯水之中，雖然酸了，但至少還能吃。

顧林下忍着惡心把手裡破了一角的碗伸進去，挖了半碗，她的手也浸在油膩的湯水中，被顧客吃剩的骨頭被她一點點挑出來喂給地上搖着尾巴，眼巴巴等待的小狗。

“嘔——”她邊吃邊惡心，直到捏着鼻子吃下去才不顧形象地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吐出來的都是混着腐臭的酸水，她用手背将眼角生理性的淚水擦掉，看着滿是繁星的夜空，至少今天飽了。

見旁邊的狗也吃飽了，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酸水：“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