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就像是另一片大陸。
但他分明記得白天在海上的時候、甚至是後來登島,他也第一時間觀察過四周圍,視線所及皆是海水,不可能有陸地。
這算什麼?海市蜃樓?但即便是海市蜃樓,也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
殷嶼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北霧島。
那會不會就是直播間裡那些人諱莫如深的地方?
但當他再次看向海面,此刻的海面平靜而清晰,猶如鏡面,同時倒映着一輪彎月與正跳出海平面的太陽。
方才他所見的霧,就像是壓根沒有存在過。
奇怪。
殷嶼目光深了深。
然而沒等他細想,他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樹葉窸窣聲。
他腳步一頓,猛地抽出腰間石斧轉身。
隻見先前那條盤踞在松樹上的網紋蟒,不知什麼時候,竟是悄無聲息地追蹤了過來。
它盤在距離殷嶼還有兩三根樹杈的地方,褐色與淡黃相間的網紋蛇身則随着蛇頭地探移而半垂在空中。
灰紫色的蛇信嘶嘶地吐出,巨大的蛇頭微微移動,就像是在探測殷嶼的方位,那雙小而冰冷的黑瞳則森森地直視過來,仿佛盯住了殷嶼。
殷嶼微緊了緊手裡的石斧。
就像他先前說的,這是他在野外最不想遇見的蛇種。
它美麗,強壯,聰明,耐心,緻命。
而且記仇。
殷嶼掃了一眼石斧,像這種體型的網紋蟒,它的脆弱部位所覆蓋的肌肉能有十公分那麼厚,他不确定手裡這把粗制的石斧能不能紮進這條網紋蟒的脆弱緻命點上。
他迅速觀察四周,慢慢地移動腳步。
【不會是剛才同一條吧?!】
【釣魚釣出仇恨值了呗】
【畢竟這麼大一個移動熱成像,想忽略也難啊】
【嶼哥怎麼說,能一戰嗎?】
殷嶼微扯嘴角:“遇到網紋蟒,能跑就跑,它就是陸地上的頂尖殺手。但現在問題是,我在樹上,它也在樹上,我的移動速度恐怕比不上它。并且,它已經擺出攻擊的姿态了。”
盡管他在回複直播間裡的評論,但殷嶼的視線卻沒有離開過那條巨蟒。
他注視着眼前這條網紋蟒的吐息,觀察着它的肌肉,那漂亮的花紋下,柔韌的肌肉可以輕而易舉地将他的肋骨折斷。
他可不想嘗試這個。
更别說還有那個藏在嘴裡的口器。
他一邊小幅度地往下方移動,一邊觀察巨蟒的動靜。
這一次,這條網紋蟒沒有再給殷嶼準備的時間。
隻見它驟然爆射而出,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閃電,畫面中幾乎隻能看到一道殘影掠過!
然而殷嶼的反應卻更快一步。
他像是預判到了這條巨蟒的進攻路線,他猛地縱身向上一躍,兩手抓過頭頂的橫枝,旋即一個卷腹将自己直接拉上另一根樹梢。
一蛇一人間的距離再度被拉開。
殷嶼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飛速加快,腎上腺素在飙升。
他爬上樹梢後沒有絲毫停頓,石斧陡然橫在胸前,旋即下一秒,粗壯的蟒身猛地卷了過來!
橫在胸前的石斧為殷嶼創造了第一時間的擠壓空間,他反應極快地松開雙手,直接就地往下一躍,抓住垂吊的藤蔓來減緩自己下墜的速度。
殷嶼一連抓過好幾根藤蔓才将将把自己停在半空。
【我日!!!!】
【草蛇口逃生!?這也太快了!!】
【他媽的!!這什麼神級反應速度?!教科書級别逃生是吧!!】
【牛逼啊啊,我都沒敢喘氣!!】
【吓死我了,我以為主播要噶在這裡了!我差點就退出直播間了!】
【……】
直播間的彈幕飛快地鋪滿了整個屏幕,殷嶼無暇去看,耳邊似乎也響起那道聲音提醒他在線人數如何了,但殷嶼都無暇顧及。
他迅速地仰頭看向頭頂樹梢處,就見那條網紋蟒咬住了石斧——或者說石斧的斧刃卡在了它的尖牙和軟肉間,叫它痛苦地不住扭動。
它外部的肌肉和蛇鱗的确厚而堅固,但口腔内部永遠是最柔軟的地方。
似乎沒空再追來了。
殷嶼這麼想着,樹杈間的陽光傾斜下來,他這才注意到,天亮了。
初升的陽光居然還有些刺眼,他不由微微眯起眼,旋即蓦地反應過來——
是樹冠那頭有什麼東西在反光。
像是一根根……反光的絲線?
他視線放遠,這才注意到,這一根根的“絲線”跨越幾棵大樹,足有十幾米長,竟是彼此銜接交錯,如同一張織起的網。
織網?
殷嶼微微一僵。
蛛網?
看形狀的話,這的确有幾分像是漏鬥一般。
但問題是,這麼大的蛛網?用來抓什麼?吐出這些絲的蜘蛛……又該有多大?
不等殷嶼細想,就見那條足有七米長的巨蟒因吃痛而扭成一團,竟是撞出了樹梢,徑直翻滾墜向那片蛛網!
殷嶼本以為蛛網會承受不住巨蟒的分量而斷裂,卻沒想,它就像是為這巨蟒量身訂造的一般,極粘極韌,竟是将巨蟒死死粘在了上面動彈不得。
巨蟒将這一片的陽光幾乎擋得嚴嚴密密,隻有在它掙紮時,才有幾縷光亮漏下來。
沒有讓殷嶼等多久,一根細長而極有金屬光澤的長足出現在了視野中,一根、兩根……
殷嶼瞳孔狠狠一縮。
一隻身形足有越野車大小的巨大蜘蛛徑直爬向了那條扭動的巨蟒!
而更令人頭皮發麻的,則是蛛身分布着八隻巨大的複眼,在爬向巨蟒的同時,八隻複眼甚至還在不停地轉動,像是在打量着四周圍。
殷嶼飛快地矮身躲進密集的灌木落葉下。
蛛網上的獵物足夠誘人,那隻八目蜘蛛沒有再停頓。
殷嶼屏住呼吸,透過灌木的樹葉縫隙看去。
隻見八眼巨蛛的每一根節肢上,倒毛尖銳無比,帶着分明的倒鈎。
它以體型不相符的極快速度爬上蛛網,金屬般堅硬鋒利的節肢宛如刺刀一樣徑直插-入蟒身,倒鈎則将它的獵物牢牢固定。
如此,樹冠的光是真正一縷也透不進來了。
一時間如同遮天蔽日的黑暗将這一小片林子籠罩。
巨蟒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猶如汽笛長鳴。
整片樹冠間都在劇烈地顫動,仿佛一陣小型地震一般。
這片從未被人類活動光顧影響的原始叢林,上演起最野蠻的弱肉強食。
掠食者和獵物的角色頃刻間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