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能夠參加郡國都試的,皆是郡縣之中的令、長、丞、尉等官員。而以漢律,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為衛士,一歲為材官騎士,習射禦馳戰陣。
雖偶有異數,但按照此時的風俗,尋常良家子年二十三方才得以入軍中服兵役。而想要做到郡尉一類的官職,要麼是勇武過人之輩,要麼便是已在軍中熬了數年資質深厚。
霍去病僅十餘歲之幼齡,即便确實天賦異禀,可想要對抗那些久經戰陣的成年男子,隻怕赢面仍是微乎其微。
因為年紀而造成的身體素質方面的懸殊差距,并非輕易就能依靠技術來碾壓的。衛青并不願意自己的外甥,這樣早的便面對這些本不必要的挫折。
想到這裡,他的腦海中又浮現起了關月堯那張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臉。
若非他此時已被陛下授了郎中之職,衛青也一樣會阻止他參加此次的都試。
但是這個少年真的需要自己這樣小心謹慎地回護嗎?想起自己也曾在關月堯的手下吃過敗仗,衛青一時間竟然有些吃不準了起來。
或許,關月堯能夠憑借自己那一手超乎常人的精湛刀法,在這次的都試中,又做下一些驚人之舉,以未可知呢?
想到此處,衛青竟然也止不住地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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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少年回到了屋子裡,比起關月堯地垂頭喪氣,真正的當事人霍去病反而釋懷了許多。
“喂,我去不成都沒有如何傷心難受,你這是做什麼?”看着好友坐在案邊,一副悶悶不樂地模樣,霍去病不由失笑,但也明白,好友隻是在替自己不忿罷了。
想到這裡,他也覺得心中一軟,腦海中最後的那一點遺憾,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霍去病笑着在關月堯的身旁坐了下來,拿肩膀頂了頂他。
“阿堯,你餓不餓,我讓侍女們擺飯了?”
他的語氣如此輕松,以至于關月堯聞言,擡起了頭與霍去病對視時,眼中尚有來不及散去地失望與委屈之色。
“你就這樣放棄了?”關月堯看着好友,語氣裡透着不滿,也讓她的話聽起來像是質問。
“我想了想,覺得舅舅說的并沒有錯。國無法不立,民無法不治。不過些許小事,為此讓舅舅讓衛家背上一個目中無人的罵名,委實是不值當。”
就像是為了安撫好友仍有些低沉的心情一般,他又笑着說道:“就像舅舅說的,來日方長,你還擔心我們日後沒有與國中豪傑盡情比試的機會嗎?”
“當然不會!我們年紀還這麼輕,這樣的機會以後隻會多不會少的!”關月堯急忙說道。
“就是嘛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再多練上幾年,隻怕就連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了!”霍去病刻意誇大了幾分,果然便将關月堯的心思引到了别處。
“你想得美!你在進步,我也在進步,你可别想輕易就超過我去!”關月堯不甘示弱,急急地說道。
她可不是會坐以待斃,坐等旁人來超越自己的人,就算是霍去病也不行。
看着好友又恢複了往日的活力,霍去病心中徹底放松了下來。可看着他此時快樂的臉,他心中的另一層擔憂,他始終也沒有說出口。
衛家起于裙帶,陡然而富,本就引人側目。何況他與小舅舅的出身,也常為人所诟病。最重要的是,雖然此時衛家多受陛下器重,三姨在宮中亦隐隐有寵冠六宮之勢。
可說到底,衛家的根基并不穩。
在外,衛家的男人們并沒有做出實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在内,三姨也缺少一名皇子來鞏固自己的位置。
在廢後的餘波尚未完全平複,而陳氏與館陶大長公主皆盡式微的今日,衛家更要持正守心,不做那出頭之鳥引起陛下不必要的猜忌。
這些衛青并不願意讓他過早接觸的世家生存之道,其實他早就從日複一日的觀察中自己體悟了出來。
可看着對于權力傾軋仍是一臉懵懂地關月堯,他有些失笑,也許舅舅在看待自己時,懷抱着的也是一樣的心情吧。
他有些無奈地想到。